青楠离开微风河畔外出历练已过百年,虽说他会定时派传信鸟回来报平安,仍旧不免让人担心,这就是凡人常说的长辈瞎操心吧,总得让孩子活在眼皮底下才能真正安心。
微风河畔与公事雨嘉一向打理得井井有条,轮不到我插手,原想上天宫陪伴苍什,到了夜宸宫才得知他让天帝派去地界参加东岳大帝举办的武术大赛,东岳大帝是地界的统治者,最爱与人斗架,不过她热衷到特地办了场大赛实在出乎我意料。
我依稀记起前阵子似乎收到了东岳大帝的请帖,雨嘉询问我的意愿,当时刚睡了个午觉起来,迷糊间就回绝了。
东岳大帝办的比赛定是锣鼓喧天、奔着把人的耳膜震破去的,更别说地界几乎全是血气方刚的性子,足以想像现场气氛高涨的喧嚣,年纪大了渐渐就不喜欢吵闹的地方,若是青楠在,兴许我还会想带他去开开眼界,而今还是算了吧。
我找不着苍什,遂返回微风河畔,未料微风河畔来了个稀客。
「呦,君落。」孟婆穿了身深绿衣裳,脸上画着大红妆、头上盘着繁复发髻,平时她在忘川河边煮汤时可没这麽用心打扮过,只是她不用心修行,外貌早已老去,此刻华丽的装束倒显得突兀。
「孟婆?你怎麽来了?阎罗王放你假了?」东岳大帝大办赛事,阎罗王必在受邀名单,上司都玩耍去了,孟婆自然也能偷懒了。
孟婆脸一黑,突然破口大骂:「婆什麽婆!我现在很老吗?论年纪我还比你小哩,敢叫我孟婆,也不怕咬到自己舌头。」
「好、好,是我不对、是我说错话,别气了,进来喝杯茶吧。」
这些年听着旁人叫她孟婆,不知不觉自己也跟着喊了,她说得不错,我这把年纪才是真正的老婆子,哪有资格说人老呢?
看着年华逝去的孟婆,我不禁想像如果我也同她修为浅薄,如今会是什麽模样?想必苍什不会爱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吧,这麽说来我这段姻缘还真是多亏了年少的自己努力不懈、攒了不少修为。
回到树洞屋,趁着我烹茶之际,阿孟拎着裙摆四处窜来窜去、东瞧西看,好似在寻找什麽。
「找什麽呢?」
「河伯呢?」阿孟找了一圈没找着,败兴坐下。
我莞尔,忘了阿孟和朱华有着共同的爱好,那便是轻薄俊俏儿郎,从天上到地下他俩结伴欺负过的男子可从东海龙宫一路排到西海去了。
雨嘉的容貌冠绝三界,阿孟难得来一趟微风河畔,岂会放过他?我猜想雨嘉是收到风声避难去了。
「你就别惦记我们家雨嘉了,放孩子一条生路吧。」
阿孟眉毛一挑,说:「你真是有嘴说人、没嘴说自己呀。」
「嗯?」我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後来才想通,「喔,你是说苍什吗?」
「平时瞧你一副清汤寡水的样子,没想到胃口挺好呀,现在连地界都人人知晓水神和天宫大殿下的风流事了,你还不快从实招来。」阿孟手撑着下巴、背靠着垫子,等着听我说故事。
「有什麽好招的,不就那些事吗?」无论在哪儿、什麽种族,情爱总归那般。
阿孟把脸凑到我眼前,死盯着我,「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竟然真会动情?」
别说她不信,我自个儿至今都有些讶异,我这性子说好听是恬淡、说难听是冷漠,本就不是情感丰盛之人,即便过去有过几段情事,始终未曾真正动心。
苍什和其他人有何不同?为何我偏偏对他倾心?我反覆思虑这些问题,当我回溯这段情缘方才意识到他在更早之前已在我心上激起了涟漪。
回想着过往的点滴,我忍不住地扬起微笑。
「笑什麽呢?」阿孟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
「想起了苍什。」在阿孟的瞳孔中我见到自己笑得很灿烂。
「那小子真这麽好?能让你这般心花怒放。」阿孟摸着下巴盘算着,「那我可得寻个机会上天宫去亲眼见见这个天宫大殿下有多好。」
「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敢对苍什下手,下个要喝汤、过奈何桥的就是你。」
「好可怕、好可怕。」阿孟做了个鬼脸,「知道了啦,我不碰你的人行了吧?我还想多工作几年呢。」
「真乖。」我摸摸她的头赞赏她。
「呿。」她拍开我的手,念叨:「天宫大殿下不能玩,那还有个二殿下不是吗?哥哥能让你这家伙动心,弟弟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阿孟啊,你若动了苍什最多就是死,可你要胆敢靠近子玺,怕是连骨灰都找不着了。」眼下朱华化身红梅花雀藏匿在子玺身边,阿孟如果有眼不识泰山欺负了子玺,朱华还不得将她烧个灰飞烟灭?
阿孟在我这儿喝了杯茶後,便赶去人界风花雪月去了,我独自一人在河畔漫步,随手拾起一颗石子打起水漂,石子在水面跳动了四、五回後没入水中,留下圈圈涟漪搅乱着河面。
人的心兴许同这水并无二致,一切的源起皆因最初的那道涟漪,毫无预警、突如其来,发觉之时往往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