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喜乐平安(女强,双处) — 贼心不死

“少主,十里急报。”

青灰色长衫右襟上绣有银白暗纹,属燧烬门青龙堂下弟子,专于信差一职。

因是夏日,内殿的熏烟格外飘渺,曦光斜斜铺落浑入薄烟中,偏为朦胧安宁。

未妨花香过于甜腻,宫廷的香房为久旅短归的皇子专供由四十九位茶草混合甘草,藿香等中药制成的香盘,清淡而沁人心扉,更有驱虫宁神的功效。

“哗——”

黑色的纸封被刀锋裁开,将封口的朱漆印划开一角,轻薄素净的抚州宣纸缓缓展开。

“吾儿亲启:

云滇有变,南山寨通遭灭门。初疑为萨西乱贼操纵,或有内应,未得定断。

……

曾受旧友所托,照抚雉子,今云滇大乱之势,道传毕氏遗孤幸免于难,流落市井,恐后有追杀,故托汝速往南疆。

父,亲笔”

短短一月,江湖大变,先是云滇城第一门派南山寨十五夜遇袭,全寨上下一千两百人,男女老少惨遭毒手,死状惨烈,各路英雄豪杰闻讯赶到,皆被歹徒之凶恶残暴所震惊。

尸首遍地,皆有残缺,或生剥人皮,或敲刮后耳骨,或锯裂天灵盖,毫无人性……

唯出寨办事的少当家幸免于难,当务之急,就是赶在歹徒之前找到他,将他保护妥当。

云滇离京城不过半日路程,任务派给燧人曦最合适不过,但她毕竟年少,生死攸关的关口,燧人昱和方安生思虑再三,依旧派了一名堂主前往协助。

阅览过信件,端重坐于蒲团之上的少女缓缓整理出最保险的计划,她陷于思考,沉静不语之时,指节习惯性地轻缓敲击着桌案。

良久,她问:“母亲可有吩咐?”

“大当家嘱咐少主,从事谨慎为上……”青衣弟子仿佛想到什么,神情难辨,停顿半刻接着说:“一切以己身安全为首……”

实在救不了,就别救了。

若是事态危急,依方安生的意思,自然是少主的安危比南山寨的遗孤要紧。

“我明白。”

燧人曦浅笑安然,执笔蘸墨在宣纸上快速书写着什么,眉峰均清,深眸倾落鱼雁,过堂微风小意地冒犯她的鬓发,寥寥几丝朦胧了半面。

“敌在何?数几?目的可知?”

青衣弟子晃了神,并未回答,只等燧人曦停下笔,冷冽的目光恍若刺匕穿过他的身体,青衣弟子才顿然醒悟,脸上浮起几分薄红,眼神低垂躲闪,慌忙答道:“回禀少主,敌人躲于暗处,狡猾多变,没有固定的驻地,只初步估计得一百人不到。”

此时,门外远远察觉人声——

“殿下……”

“恭迎殿下回宫。”

木轮缓缓在石阶上滚动的声音过后,内殿门由宫侍推开,原本被隔绝在外的金明光线瞬间倾洒入室,明晃灼眼。

偏有一人,银袍披身,容色隽清端和,气度不凡,如芝兰玉树,安座椅中,气凌尊正,肆风不敢犯。

“师兄。”

女子起身迎接,径直走去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微凉的触感让她轻轻蹙眉,温声抱怨道:“怎么这样凉?为何不唤近侍添一些衣裳?”

同样的对话重复过无数次,而楚玉衡每次听到曦儿如此暖心的话语都感觉无比的幸福,他微微使力攥紧深爱的姑娘的手掌,只笑答道:“不妨事。”

虽然他的笑容如此温和包容,这样令人安心,燧人曦依旧固执地将身上披的外袍除下,然后披覆在师兄的身上,转头吩咐道:“殿中的炭火再添置一些。”

衣裳上有她独特的清冽气息,混合残余的温热,将楚玉衡包拢得严实,尤其那方贴近心脏的区域,热得灼人。

男子并未反驳,只浅笑安然,眼中的那抹柔情足以编造密密的情网将情人永困其中。

“诺——”

近侍识趣地低头退了出去。

内殿剩三人,楚玉衡作为坤宁宫的主人,燧烬门青龙堂的弟子到访的消息自然经他的首肯,因此也不多问对方的身份,轻瞄桌案上的叠纸一眼,问道:“门中有要事?”

燧人曦摇头,将镇纸移开,毫不避讳地将密报递给楚玉衡阅览,说道:“父亲将此事交予我处理,时间紧迫,我准备日落前出发前往云滇城。”

信件不过寥寥几言,却让男子微微皱起眉,如春水流碧般的眼眸中升腾现几分担忧,他启唇欲言却又讪讪停住,回握住曦儿的手半响,才轻声道:“一切小心。”

只可惜他身体残缺,学不得绝世武功,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门徒来得有用,就算执意同行也只会拖累她吧……

“事情结束后,我会平安回来,”燧人曦知晓他又胡思乱想,见师兄灰暗昧沉的眸色却心生不忍,俯身搂住他,细声安慰道:“师兄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给师兄带礼物的,好吗?”

现如今楚玉衡的身体相比往日已经大好,前些天拜访张国师,燧人曦知晓了另一个压制的方法——

以她的血作药,效期十日。

只是此事,楚玉衡不必知道。

燧人曦走到男子背后,轻缓地推动轮椅,没人看清她眼底浮动的思绪,她沉声吩咐道:“通知云滇分部加强警备,严谨外敌偷袭,今夜我会连夜赶往南疆,你们只管收集情报,不必动作,避免打草惊蛇。”

青衣男子抱拳,回答道:“是,谨遵少主吩咐。”

“你先下去吧,连日赶路,多为劳累,距出发还有两个时辰,你可稍微休整一下。”

女子绕过长桌,将书写完成的行动计划放入纸封中,在封口处印上专属的章纹,伸手递给座下的青龙堂弟子,说道:“此信传回总部。”

无需多言交代,青龙堂的人自然知晓各部联络渠道,正好将信传回给母亲,好让她安心。

“属下告退。”

急雨密降,夜风横渡,半点火灯不见,行人绝迹,通往云滇城的官道上疾驰过三匹赤马,仿佛阵阵马蹄声惊扰了寂静的山岭,风雨更为猛烈了。

天初亮是,雨云已去,蒙蒙间可以瞧见地平线下透出的白光,群山环绕的云滇城笼罩着沉重的白雾,神秘而寂静。

“少主!”

“少主——”

隐匿在西部山崖的庄院灯火通明,完全没有通宵达旦的困顿,他们终于等来了那个人。

风雨兼程后,燧人曦的衣物已经湿透,她跃下高马,将防雨的斗笠摘下,说道:“进院再说。”

分部主院的灯火就这样燃了一夜。

厨房送来早膳,内室外守卫的弟子才敢经允许步入室内,暗中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少当家”的真面目——

室内的空间宽广,如今坐满了云滇城及邻城的大小十位主事人,就显得有些拥挤。

主座上方,一位年轻的女子正翻阅最新的信报,眉目清冷,细看又察觉到几分凛冽,倒与大当家方安生颇为相似,相比就是他们的少主。

“地城吗?”

她好似询问,又好似自语,右手执笔书写的姿势十分流畅好看,说不出的雅致高贵。

“地城处于是云滇城与金甸河交界的‘地下赌城’,当家人是南蛮人与华人的后裔,与我们向来河水不犯井水,这次他们依旧保持中立立场。”

云滇城分部的堂主一五一十地说道:“据暗探回报,昨夜地城接受了萨西人的‘礼物’,是三个装着活人的木箱,可以推断是失踪了三日的毕公子。但不知晓萨西人的目的。”

一夜间屠杀了整个南山寨,又俘获了毕氏遗孤,按理说萨西人已经算大获全胜。现在却明目张胆地将毕小少爷“卖”到地城,并告知他们去哪里“救”人……

“其中必定有诈!”脾气火爆的武堂副堂主已经开口将大家心中所想直言说出。

砚台的墨水接近干涸,断碎的情报难以拼凑成文,更神秘难测的是对方的目的……

萨西教由于有甲申之乱的前科,华夏大陆无不闻字色变,多把它归为邪教一类。

这次萨西教的目的绝不仅于一个小小的南山寨,但是萨西教教徒对其余门派并无动作,就是此事的蹊跷之地。

茶水渐凉,定神思考的女子指节缓缓扣着桌案,传膳的弟子只听见她沉声说道:“贼心不死。”

众人未明白她的意思,又听见她接着说道:“敌不动,我不动。明日随我入地城,一探虚实。”

作者的话:好久不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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