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餐时间，我把构思一个早上的事情仔细地告诉子彤和翊桦，无论是我的两难，或是我的错愕，全都最老实地向她们坦承，除了某人陪我在公车站哭着的那段，我不知道该怎麽向她们解释。
在我说完全部，她们似乎都无法相信。
「要不是主角是你，我会怀疑这只是谣言」子彤说。
「这一点也不像日常生活会发生的事情」翊桦说。
是，这的确难以相信，也很疯狂，就像我喜欢老师那样，那些最不可能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那你喜欢她吗？」子彤问我。
「小静也是女生耶...有可能吗？」翊桦小心地说，似乎发现自己用词不当了。
「没有」我说。
对小静的感情仅止於朋友，并不是因为性别。
很简单的，我知道那是不同的爱，不同於我对林姿娴的爱。
「那你觉得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们呢？」子彤的笑容似乎有着言外之意，但我不敢猜测。
「什麽？」
本来想要告诉她们我对老师的感觉，在最後一步，我还是退缩了。
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我害怕这会改变某些东西。
「依照对你的了解，也许我们已经猜到了」翊桦说。
「只是需要你的亲口确认而已」子彤接着讲。
我不想对她们隐瞒。
「要是我们说的是两件事，那怎麽办？」
「不会的，慧颖」子彤说。
「其实你跟老师的关系很好吧，只是在学校装的不怎麽亲近」翊桦单刀直入地说。
能被主动提起，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怎麽知道？」
「前几天她穿的衣服就是你的吧，还骗我们只是刚好一样」子彤轻轻的槌了我一下。
「衣服上都是你家的味道，我们怎麽可能被骗」翊桦狡猾的笑。
「为什麽老师会去你家，还穿了你的衣服？」笑完，子彤正经的问我。
「突然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交代起了」我显得有些慌张。
「细节可以省略，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子彤说。
「嗯?」
「你对她的喜欢特别不一样吧」她慢慢的说着。
不需要犹豫，我是喜欢她的，而且不是所谓的错觉。
「恩...」纵使心里明白答案，我似乎还学不会对自己坦承。
她们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轻轻地笑着。
「真的？」翊桦小声地问我。
「真的」
「她是老师耶？」子彤说。
「我知道」
「她是...女生耶？」
「我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些疑问，我都在心里至少问了自己上百次。
「慧颖，老实说，你确定不是错觉吗？也许是因为爸妈太常不在身边，也许是因为念了女校」子彤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对我来说那不是非常舒服。
「我不会分不清楚的，但我没有告白的打算，只打算这样喜欢而已，而且...」我说。
「慧颖」翊桦打断了我。
「只要你知道你在做什麽，我们都支持你的」翊桦说。
「爱，没有不一样不是吗？如果连我们都不能让你敞开心胸，那就太辛苦了」子彤说。
我好庆幸遇见了她们。
「我一直很担心，如果说了会让你们与我产生距离感」明明没什麽，我却哭了出来。
「白痴，哪会有距离感，我们是朋友啊」翊桦说。
「不准再在我们面前藏心事了，我们都看的出来」子彤说。
难得的，我们在感性的气氛下结束了对话，因为有她们，我觉得有了後盾，心中的不确定感消失了许多。
在面对其他异样眼光时，我总觉得发生再大的事都有她们在前面帮我挡着。
『身分地位无法平等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该拉开些距离？』
隔天一早，我在桌上收到了这样的纸条。
今天的小静似乎早早就到学校了，没有人看得出她所谓的「失恋」，依旧笑脸迎人，依旧疯疯癫癫，同学们很有默契，没有人多问她什麽。
论身分和地位的不平等，指的不就是老师和学生之间吗？
是谁给了这样子幼稚的警告？
正看着纸条毫无头绪的想着，小静刚好从我的身旁走过。
「那个...」在最尴尬的时间，我还是先开口叫住她。
「嗯？」她冷冷地看着我。
「桌上的纸条，是你放的？」也许是受她的态度影响，我跟着有些不悦。
气氛变得紧张，一旦再触碰到某些事情，我们之间好像就会引爆。
「听不懂你在说什麽」没等我再反问，小静一说完就转身走掉。
我猜不到还有谁会做这种事，也想不透这样的用意是什麽。
到了国文课，看着讲台上的她，专注又认真，就像最开始那样，永远是最认真备课的老师，尽全力的在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给我们最多的知识。
坐在位置看着她，是幸福的，不知道我总是追随着她的目光会不会被发现，也只有上课的时候，这样盯着她看不显得奇怪。
而我们之间，却又有好多别人想不到的种种，我在她心中也有一点特别吗？
陶醉在这样的时候，不小心和她对上眼神，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最後是她歪着头对我笑着，我才回过神来。
「张慧颖，段考完了就开始神游呀」她当着全班的面对我说，而所有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我。
「不刁难你，说说看完徐志摩这首诗的看法」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学生时期每个人都读到烂了的一首诗。
「恩...我不是很喜欢徐志摩呢...」语毕，全班大笑。
「亲爱的慧颖啊，这样的问答用在考试上是零分呢」她也跟着笑了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答非所问了。
「啊...」还没回过神来，好想钻到地上。
「没关系，说好不刁难你的，那麽你为什麽不喜欢徐志摩呢？」她放下手上的粉笔。
「总觉得他滥用『情』字了，每个女人都说是深爱着，甚至说着想带陆小曼逃出人间，在我看来，他只是个文笔好的花心鬼而已」我说的很浅，读过的书比同龄人多很多，徐志摩的作品自然看过不少，不得不佩服他的文笔，但我实在无法接受他的感情观。
爱一个人很难，而我也还在学习。
「看来这位同学很不简单呢，被你喜欢上的人会很幸福的」她笑了笑，挥手示意我坐下。
老师啊老师，你知道我喜欢你吗？这些感情只能永远放在心里，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正是他口中说的会幸福的人。
对我而言，说着能爱一个人永远，好像还太早，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但也是比多数人更艰涩的一次恋爱，害怕被人知道，也花了好多时间厘清自己的感情。
每多认识她一点，好像就有更多能继续喜欢她的理由，讲解题目的专注、上课带着笑意的回眸，难过时抱着我偷偷流泪，诱惑是在我最低潮时候的安慰，从来没有人让我如此在意。
现在喜欢她，未来也会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