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果然不只是一个大恶梦,而且是一个睛天大霹雳般的事实。她坐在镜台前已经半个时辰了,怎麽捉都有感觉,但那个人却偏偏不是她所熟识的那位李芷绫。
她已经没有多大的悠闲心境可以和己自开玩笑了,可是这个天大的玩笑却像颗三千公斤般重的石头,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
天呐!她的一颗头现在已经大到让她感到不知所措了。
那个在铜镜中出现的人和自己虽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但她看得出来那不是原来的自己。她比原来的自己清秀多了,有头墨似的飘然黑发、如云双鬓、似柳飞眉,一只高悬而精致的鼻梁和一张巧笑倩兮到足以引人遐想的杏桃嘴儿,外加一身比自己原先还要白的如雪肌肤。
原本见到这一些美好的东西,她该是开心无比的,就像不用花半毛钱就可以动全身整容小手术般开心,可偏偏错移了时空、进错了身体。所以,所有该开心的事实,现在全化成了乌有、一切的美丽都成了虚构之中的恶梦,没有一点是真事的,连她看自己都成了陌生人了。
这样的生活根本就是一场梦魇,活像遇到鬼打墙般的扼人要喉,可,这又千真万确是个事实,多令人窒息的恶魇呀!
她魂不守舍的坐在八仙桌前,摊软在桌上,一付失了魂的模样,嘟着一张嘴,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那儿,眼飘呀!飘的看着远方之际,突然看见翠儿匆匆忙忙、惊惊慌慌地跑了进来,上气接不着下气地吐出了一句不太完整的话。
「公…公主,皇上…皇上和贵…贵妃…」她一面拍着胸口,一面直指着门外,还咽吞着
口水:「朝我们这儿来了。」
管他什麽是什麽人,她今天就是没心情,什麽人都不想见。看了翠儿一眼,她又陷入了发呆状态。
「公主!…」翠儿急忙着顺了顺呼吸,才将心口上想讲的话清楚地说了出来:「快准备接驾呀!」
「接驾?接什麽驾呀!少烦我了,我今天没心情。」她瞪大了眼,又瞧了翠儿一眼,便叹了口气在桌上趴了下来。
「公主…」翠儿还想说些什麽,却被进来的人群给吓得急忙恭了下礼,退下了。
芷绫抬眼看了看来人,是昨天的贵夫人和另一个看起来贵气的中年男子,及一群宫服相似的随从宫人。她大眼溜转了一圈,提不上什麽兴趣似地不哼一声,依然如故地倦伏在桌上连动也懒得动地趴着。
「绫儿还不快向你父皇请安。」贵夫人见状,连忙地情急催促着。
「您好。」她连头都未抬,便似笑非笑地打了声招呼。
「绫儿,娘平时是怎麽教你的…」
中年男子以手示意贵妃停止责骂,还帮着芷绫说话:「朕明白绫儿身体不舒适,今天来也只是想看一看她,爱妃就别再责备华阳了。」
他回过了头,以手摸了摸芷绫的头,流露出了一股父爱的神情,问着:「朕听说你病了,怎样头还痛吗?」
芷绫一回首看到了眼前的中年男子像极了她那个没良心的老爸。也许是父女情深,一时联想起在上海忙碌工作的父亲,感由心生,红了眼眶掉下了泪来。
「怎麽了,绫儿?莫非是头又疼了。」男子十分不舍的望着芷绫说着。
「爹地!我以後能这麽称唤您吗?皇上大人。」芷绫认真看着被称为皇上的中年男子如此问着,毕竟眼前这位酷似她老爸的人,是她在这个古世界里唯一捉得到的一块浮板了。
「爹地?朕只听过民间喊其父为爹,可未曾听闻『爹』、『地』,皇儿你可弄傻你父皇我了。」
他一边抚着他那又短又黑的胡子如此说着。
「父…皇。」是这麽喊吧!
她看过戏剧,多少也明白古人的称呼,可真喊起来还真是顶绕舌的呢!
「父皇应该明白皇天后土的意思,是吧!」她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名身份迥然不同的中年男子,越看越觉得他像极了父亲,让她开始又有了瞎掰的心情,找回她一口灵牙利齿、百辩不输的雄心了:「对百姓来说,父皇是百姓的天,可对女儿我来说,父皇可是生我、养我的土呀!所以爹地、爹地也就是说父皇呀!您是女儿我的生养亲爹啊!而且这称呼可是目前天底下?无仅有的,只属於父皇和绫儿我的专属名词,您说这特不特别啊!叫起来还比父皇两个字亲昵呢!是不是呀?爹地。」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倒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这名儿,还真有那麽点特别、有意思。那麽以後父皇与绫儿一般时候就这麽称呼吧!不过正式场合…。」
「那是当然罗!女儿不会不识大体的,请父皇放心吧!」她又不知不觉的撒起了娇,心情一时也就这麽好起来了。
「爹地,今天怎麽有时间和娘亲来看我?」该这麽称呼他们吧?
她微微一笑不想再多想了,便像在家时一样拉着这位第一次见面,却神似父亲的皇帝老爸,好奇的询问起来了。
「傻孩子,你父皇我…」
「是爹地。」她嘟了嘟嘴,提醒皇帝先生说。
「你这孩子。」皇帝老爸看了看她,脸上非但没有不高兴,还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般地点点头:「反正你爹地我,平时虽然公事烦忙,不过还不至於将你这孩子给忘了。一听你娘提起你的事,你看这不就来看你了吗?」
一听起他的话,她可想起了那个远在香港,却将金钱视得比她和妈咪还重的父亲,不晓得此刻有没有发现女儿不见了,还是依然故我的工作着,一点也没想起他还有她这麽一个女儿存在。
「爹地真好。哪像那个工作狂…」她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
「工作狂?什麽意思?那是何许人也?」
是啊!她大眼一瞪,即然都莫名奇妙进到这个身体来了,不如大大地玩个够吧!不想管爹地和妈咪了,反正『即来之、则安之』嘛!不是?一想到此,即一笑推开了所有天下烦人事。
「没什麽啦!」她小手一挥,两道酒窝在嘴角处绽了开来:「即然爹地好不容易放下公事,那麽我们就一起去散散心吧?一起去把天下所有烦恼事物都给忘了,不知爹地意下如何?」
「你这小女娃,也有什麽烦人大事吗?」那皇帝老爷不解地看了芷绫一眼。
「那是当然啦!天底下的人,每天都有烦不完的大事,那里分大人、小孩的呀?爹地您可真爱说笑话了。」她不服气地回了那皇帝老爷一句真心话。
「没想到我这女儿真的长大了呀!啊?」他大笑着看向了孤独贵妃。
只见孤独贵妃眼神里尽是对女儿的疼惜与怜爱,一面直视着芷绫摇着头,一边掩面陪笑着。
大朗朗的晴天之下,跨越千年时空的古代世界里,那一家三口子的笑容,像烟花一般漫烟在古老的宫阙之中,化开在一个奇异旅程的开端,如缨一般点缀着神奇与美丽。
唐毅终於接受完了专访,在和欧美采访记者握过手後,立刻拔下了身上的耳机与麦克风,飞奔回到对街的市立医院。
一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一个女孩的笑脸。
那是个如阳光一般开朗的少女,剪了一头短发,一张瓜子脸,两泓又圆又大的星眸子,柳眉飞扬、嘴角微翘,一身略微古铜色的皮肤,约有一百六开外的身高,一身牛仔服饰搭配条休闲短裤,踏着一双球鞋,看起来格外俏皮可爱。
「你总算是回来了。喂!我的黑咖呢!」
「那有时间买那玩意呀!」他闪过了那女孩,急忙的走到床边探视芷绫。
「喟!她醒过来了没?」
那女孩老大不悦的大力合上书,把嘴儿嘟着半天高的回应着:「没有。」
看他那麽关心她,她心里不觉地好奇起来了:「她是你什麽人呀!看你关心她的那个样子,该不会…是你的…」
「你别瞎说行吗?」他眼神里尽是对床上女孩的关心,怎麽看都惹人怀疑,要说不是嘛!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是怕我回去对我爸说是吧!大哥。」
「谁怕你对叔说去了?反正我们的事你别管就是了。」他瞪大了眼,羞红着脸说着。
嗯!不说也看得出来,『我们』可还真亲热呢!那女孩一声朗笑:「我不会对我爸说的,大哥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小叶子要能有那麽大的嘴巴,也不会让你逍遥在外那麽多日子不被捉回去了。你该不会已经忘记是我偷偷放你离开的吧?这份恩情我还没向你要呢!还对我保密?嗟!」
「反正就…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便是了。」他自觉有理说不清,便不想多理会这个从小和他同穿一条开档裤长大的妹妹,自顾自地在芷绫包包里找起手机来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又知道本大小姐想的是那样了吗?不就是你心里有鬼,还明说个什麽呢!嗯!
叶茗心里哝咕着,老大不高兴起翘起了二?腿,抱着胸,斜视着她从小就视如同袍的唐毅大哥,不太高兴他连交个女朋友也打算瞒着她。
「喂!请问是李芷绫的母亲吗?」唐毅终於在芷绫的电话里找到了写着〝妈咪〞两个字
的联络电话,在犹疑之中播出了这支手机号码。
「是,我是。请问你是?」对方那头有礼貌的回应着。
「我是芷绫的朋友,我叫唐毅。」唐毅在电话中隐约听到了芷绫母亲和另一个人谈论货物价格的话,好像什麽一件…要价八千港币,他,没听错吧?
「对不起,我现在在百货公司,这里人多,可否请你说话大声一点?」她的音调咬字有点奇怪,好像不是道地的内地人士。
他试着调高了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伯母。我叫唐毅,是芷绫的朋友,芷绫现在人在杭州市立医院,不知道您能否过来一趟?」
「什麽?你说我们家芷绫在那里?」芷绫的母亲似乎吓到了,顾不得和人家谈价格了,立刻大声地叫了起来,让唐毅也吓了一跳。
「杭州市立医院。应该离您工作地方不远,伯母您知道路吗?」他记得芷绫提过她的母亲是在省城里的黄金地段区为人家帮佣,该是不会太远吧!
「杭州市立医院?」芷绫的母亲呆了一下,才慌忙的回答:「我想我女儿可能没有告诉过你,她是交换生吧?所以,我是不在杭州工作的,我现在人在香港。不过没关系,我和我先生会尽快赶过去。对了,唐毅,我们家芷绫人怎麽样?她还好吗?平安吗?」对方的声音听来很焦急,似乎急切的想知道芷绫的状况。
「医生说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芷绫目前尚未清醒,不过身体并没什麽大碍,伯母大可不用太操心。」唐毅将医生告诉过他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好让芷绫的母亲安心。
不过,此刻他心里却生起了疑惑并深感不解,为什麽芷绫的母亲会身在香港,还和百货公司的售货员谈着那麽高的价钱。听她言谈之间的口气,一点都没有当人佣人的委屈,倒有点贵妇人的味道,这又是怎麽一回事,他有点犯迷糊了。
「怎样?她母亲会来吧?什麽时候会到?」叶茗好奇地瞪大着眼询问着。
「嗯!她说会同她先生尽快赶过来。」唐毅一付无精打釆的模样看着叶茗,心里此时有点不安,好像即将失去一项宝贵事物般,提不起精神来。
「那要我再留下来吗?」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可不早了,要是老爸追问起来,她可就惨了,更可恶的是不能拿唐毅大哥当挡箭牌,真是苦了她了。
「你快走吧!省得叔又追问了。」唐毅对叶茗笑了笑:「不过谢谢你啦!」
叶茗背起了大背包,递给了唐毅一个笑脸,临走前还不忘回头交待:「你妈很想你,找点时间回来看看她吧!」
「再说吧!谢谢你啦!」送走了小叶子,关起了门扉,他合上的双眼,看到的是他的母亲,那个自小便从他记忆里略过的过客,在他童年时代里就消失的人,却在许多年後又在他生命中出现,他不明白为什麽,老天爷总是对他开着这种看似不痛不养,实地里却如针札痛心扉的玩笑,家!离他太远了。
李芷绫在唐朝大小宫殿中,己经来来回回混了快半个多月了。从初期对唐宫及古代宫人生活的好奇及原有对古董的喜爱与欣赏,到最近在宫中混得半熟後,对宫中权贵间的尔虞我诈感到心寒,已足足让她对唐朝皇宫失去了泰半的好奇之心与欣赏之意。
现在她偷偷爬到屋脊之上,坐着怔怔观看着圆月和满天星斗的当下,无聊至极及地无由地升起一股想家的冲动。
她该怎麽回去呢?她总不能永远待在这个身体里吧!她大大地叹了口气,快烦死了。
就在她抱着膝,凝望着月亮傻眼的时候,突然她看到了城外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怪了,她怎没想到呢!到宫外去呀!古代的宫殿城楼、古物雕塑她已经看得?多了,为什麽不到民间去呢!那里好玩的东西不是更多?说不定还能找到奇异之人,把她送回二十一世纪呢!对了!就蹓到宫外去吧!
嘿!她也太聪明了,说做就做吧!明天收拾一些细软,顺便『借』一些珠宝蹓之大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