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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门，管家立刻冲上前接手推轮椅的工作，看起来相当不放心我让陌生人做这件事。但我和管家说没关系，便打发了他去厨房准备茶水。自己则将看上去一脸紧张兮兮的陆哲野带进客厅。
「哇靠，只是客厅就这麽大！那其他房间还得了？」管家一离开，他彷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赞叹不已。
「不要说脏话。我爸爸很介意那个。」我请陆哲野到沙发坐下後说。
「抱歉啦。因为你家真的超棒的，我从小有个梦想是住在豪宅里，就能天天吹冷气睡大觉。」他像是在回忆些什麽地说。
我听了不禁笑了。
但同时也很羡慕他。
这是个如此稚趣可爱的梦想。多少小朋友都拥有过梦想。但我似乎从来就没有那种东西。
从有记忆以来，我似乎就是这个性格了。阴沉、难搞、无理取闹、惹人讨厌。
没有人受得了我的。
「……棠？邱雨棠？你有在听吗？」
陆哲野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嗯……？干麽？」我轻轻回应。
「你在想什麽？」
「……没什麽。」
「少来，给我实话实说。」
我实在是莫名其妙。
「这跟你没关系吧？」
「所以这跟你一直这麽臭脸的原因有关吧？」
「……」
对牛弹琴。
即使他没说错。
但那又怎麽样了呢？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模式，就是不管什麽事都会想到这麽做有没有意义，而答案总是否定的。
说实话，我感到非常累。
我干麽带陆哲野来我家？我干麽要被他像这样子问话？我干麽一定要回答他的问题不可？
又没有人会懂。没有人能告诉我世界有趣在哪里。更没有人能让我脱离自我问答的恶性循环。
「邱雨棠。」
陆哲野喊了我。
—干麽啦。
「邱雨棠，我告诉你，给拎北听好了。」他突然用严肃的语气说。
—不是叫你不要骂脏话吗？
「我告诉你，你要不要接受别人只有你自己能决定。任何人都没办法打开只能从里面推开的门。但要是你自以为不需要、不必要，而拒绝所有对你释出善意的人，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也只能用嘴讲，真正要尝试跨出一步的是你自己。
「我对你了解不多，我只知道你得了罕见疾病，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小小的意外离开，但难道不是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珍惜眼前的一切吗？难道从出生到现在，你从来都不觉得活着很美好吗？」
陆哲野理直气壮地说。
……不要讲得那麽冠冕堂皇。
为什麽要突然说这些？他懂我什麽？
－－他凭什麽否定我这是十六年来所承受的痛苦？
当陆哲野即将再次开口，我抢先大声叫喊：
「你……你根本就不能体会！你凭什麽说那些？你能体会整天坐在轮椅上，还得担心坐的太久会脊椎侧弯、发育严重不良的感觉吗？你能体会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等着别人照顾，宛如自己是个大废物的感受吗？你甚至不知道，要是今天你没有接住快从轮椅上跌下来的我，我可能就会死掉！我就是个废物啊！要是我是被上帝遗弃的孩子，那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邱雨棠！」陆哲野睁大双眼看着我。
我躲掉他的视线，继续说：
「像这样丑陋无能的我，根本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必要！我只要知道人生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就够了！即使生命有能量、会跳动，那也毫无意义！我一点都不觉得世界很美好，我根本没有资格那麽认为。我的存在……我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麽，到底谁能告诉我……？」
当我发现我越说越小声，才意会到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许久，随时都会因为重力而落下。我伸手抹掉泪珠，倔强的皱眉看向一边。
「……见笑了，十分抱歉。今天你先请回吧。」我缓缓的说。
「邱雨棠……」陆哲野还想继续努力说服我。
「对不起。」
说完，我背对着他离开客厅。
—对不起。
—身而为人，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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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躲在一旁的管家擦身而过之後的小插曲。
「……那个啊，也不是说我刻薄，但我也是听小姐做事的啊，所以，您就先回去，让小姐静一静吧。」管家悄悄走出来，小心翼翼的向一副流氓样的陆哲野说。
「嗯……」陆哲野望着邱雨棠离去的方向，「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不，我是说了，不然她也不会那麽生气的。」
陆哲野的眼中难得流露出懊悔的神情。他想，不该因为自己的经历而把人生观套用在所有人身上，尤其是邱雨棠这个人。
第一眼见到她，他彷佛看见当年的自己。颓废、自我放弃、原地踏步。陆哲野知道这个人需要帮助。就像当初那个女孩的即时出现，带领他走出了长久以来的自我封闭。所以他有义务，他想像那女孩教会他的那样，好报答她的恩情。
帮助与报答都是一种轮回。那女孩这麽告诉他。
「不好意思，今天造成您的困扰。我先走了。」陆哲野恢复平时冷峻的表情，朝管家打了个招呼。
「不会的，小姐一定也只是一时激动而已。顺道一提，我从没看过小姐把同学带回家，您可是第一位呢！所以不用太放在心上啦。」管家说。
陆哲野愣了一下。「你说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是的。」管家一回答，突然露出有些沮丧的表情，「虽然小姐没说，但我是知道的，因为入学当天老爷就直接带着小姐进入教室，告诉全班同学：『她是我最珍贵的女儿，谁敢欺负她，就吃不完兜着走。』
我以为这样是有效的，但没想到隔几天我到教室前接小姐时，听到许多同学在模仿老爷的话来嘲笑小姐，我才知道小姐被欺负了，同时，小姐也在当天跟我说不要上来班级，在门口等她就好了。我听到的当下实在非常难过，小姐居然打算隐瞒这件事。但我也知道依小姐的倔脾气和孝顺，她绝不会听我的，我就决定让她自己处理这件事了。」
管家说明完，陆哲野固然愤怒，但也决定不告诉对邱雨棠如此放心的管家今天发生的事有多严重了。幸好他似乎没有听清楚刚才他们两个的对话。
他会保护她。绝不让今天的意外发生第二次。
所以，他立刻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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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时间*
哈罗各位！
大家知道「身而为人，我很抱歉」是太宰治在《人间失格》写过的话吗？人间失格非常惊人（目前能想到的形容词），一开始还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麽意思，今天打了这一长篇好像能慢慢懂了，可能吧？
反正雨棠会活的好好的，请各位放心。（咦）
希望你们看得愉快。
P.S.排版问题已修正。
-程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