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锡晚了数日归回,芙妮菲的心思摇摆不定,深怕出了岔子,要是阿锡不幸发生意外,那她唯一的寄托也就陨落了。
就差这一步,便能决定她的未来。
当芙妮菲脚踩黄沙,脸上拂过细细尘土,心底是一番惆怅的惹刺,她望眼远方,朝东直视,世仇之国即将入眼双眸,可她还等着那如丝如线的希望。
能不能回头,能不能再度回到父王的身边。
她宁可回到寨羯与君父骁勇作战,也不愿成就他国利益唾弃之物。
一日又一日,送亲队伍已经抵达郎越旧址,她的阿锡依然不见踪迹,像是跟随父王的心,选择离她远去。
巨虎这一箭,是她为自己无法呐喊的悲痛而杀。
「今晚就住这里,谁也不准临阵脱逃。」
芙妮菲豪气抛回弓箭,下令立即生火紮营。
入夜,将士不敢怠慢职务,这公主小丫头虽然霸道无知,可谁都明白这里可是巨虎出没的恶地,即使到了深夜换岗时刻,歇息的士兵们依旧不敢入睡的强打精神。
军人天生有敏锐的观察力和警戒心,丝毫风吹草动都足以撼动人心。
动静来了。
大夥吃了崽子的肉,身上存有崽子的气味,若说畜生无亲无爱,那越来越靠近的高啸是怎回事?
公主殿下,你可真是害死人了呀!
站在旧城高塔驻守的士兵号角戒备不绝,回报距离营区约五百尺位置至少出没二十多只成年巨虎朝此迈进,各各比成年将士们高出两倍身长。
「保护公主殿下!」
「杀!」
芙妮菲夜半惊醒,即刻受到亲兵部队的守护,她藏匿於最坚固的马车里,车厢四周八方被挂上数十支刀刃预防虎辈靠近,护行的将士则一路驾驭战马直奔东方脱逃。
厢外传来人兽烈战的嘶吼,吓得芙妮菲神魂忘却一半,马车外头驭马的士兵们也遭到不少巨虎强扑的撕咬。
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後果。
可是在这当中,她是最无能为力的累赘。
不知逃了多久,从深夜到黎明醒日,马车终於慢了下来,暂且停留在一处有少量水源的小绿洲,一夜动魄总算有惊无险的结束。
百人精锐,仅剩十名守候。
而她,还没死。
士兵们每双眼睛都盯着她观来,有仇恨,有哀痛,但或多或少带点忠诚的敬她。
她惶恐,她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决定这些人的生死未来。
正当心神未定的不知所云之时,芙妮菲却在此时在天际察觉到阿锡的身影,牠飞的吃力摇晃,一瞬间,着实撼动芙妮菲多日已经的挂心成真。
当阿锡脚爪踏上芙妮菲的手腕,看着牠满是伤痕的羽翅,这是福是祸已经明白显现。
她颤抖的解开阿锡拼命带回的飞信,慢慢卷开内容。
「象埃勾结迭石查证属实,寨羯不可成为质子。」
晚了。
他们仅存的十人怎能再敌一次巨虎恶群返回寨羯官道,最近的象埃更是不可托付。
天地之大,她能去哪?
「公主殿下。」
「?」
一名将士半跪请命,恳请公主领他们求援象埃。
「这书信上写的字你难道不懂吗!」
盛怒,芙妮菲斥责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寨羯还未输,就急着投奔他国苟活?
「公主三思,臣等绝对不是为了自己才这麽直言,臣是为了您的安全,这里是绿洲,难保不会再有危机发生,如今唯有象埃派兵前来,您才有存活的可能。」
「?」
「臣一路千里为的就是确保殿下平安抵达象埃和亲,哪怕这是设局,但也唯有您活着,才能安定陛下的牵挂不是吗?」
「父王......。」
「您想,陛下会不知政局的前因後果?可他依然送您出国,为了不就是信任您能护全自己,即使大难临头,您还是会凭藉自己的智慧回至寨羯。」
........。
「那你说,我该如何?」
「身在敌营,心在寨羯,暂时的受辱是为来日的复仇,活着,总有出口,目前情势已不允许我们造反。」
........。
「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们这就派人日夜赶马前往象埃寻求护行支援,以确保路途平安顺遂。」
........。
「.....去吧。」
两名将士获令,即刻驭马奔腾远行。
一天一夜又过去了。
飘荡的绿洲之夜再度激发芙妮菲的绝望感,她瞪大瞳孔,熟悉的地狱回声再次传响耳际。
等不到援军的她,或许这一次,逃不过天罚了,因为她辜负父王所愿,她藐视天地轮回的道理。
「公主殿下请退後,巨虎又来突袭!」
是弑子的仇恨过於深厚,使得逃远栖地数里的他们,怎麽也躲不过哪怕离乡背井也得报仇的虎群。
她是寨羯的王女,就算面对死这件大事,也该是奋战抗敌之後的大彻大悟。
芙妮菲亲吻手中的王徽金腕,正式与今生的寨羯故人们道别。
「让开!我绝不躲在後头也不逃了,决一死战吧!」
配戴腰间的长剑,刷的一声摩擦拔出,芙妮菲握紧刻有华丽金饰的柄,无所畏惧的带领军队前阵杀敌。
然而事实是巨虎的威风非但不减反而越战越勇,以天生的蛮力和敏捷,人类自然输给野兽一大截残酷,芙妮菲的亲兵从主动出击到後来的应付疲惫,只能一路防守退至绿洲丛林边际。
此时他们发现有个怪处,明明是草木繁生的险境水边,里头竟藏有一处人烟矮户,门外有火堆持续燃烧着。
士兵此时根本不管太多礼节,他们先挡敌在前,後方要公主殿下加快脚步去以火燃木驱赶畏火野兽。
「撑着!」
芙妮菲与亲兵一气呵成,她就地取材捡了几根粗木通通丢进火堆,等烈火烧起,便一次取出奔回士兵身边。
这方法果真奏效,当人人手中都有一把火时,巨虎随便向前一扑,这皮毛就被烧出一痕红痛,吓的巨虎纷纷退後不敢太过造次。
而将士们在获得有利的武器之後,顿时士气大增起来。
「畜生!我烧死你!」
众人对着巨虎发飙,要牠们快滚,却没注意到站在最後方的芙妮菲身後正躲藏一只恶虎,牠大肆咆啸,一个不留神,芙妮菲的背後竟直接被利爪挥中,整个人硬生生倒地不起。
她的目光极度晕眩,耳边还听见诸多要她快逃的激烈求救。
接着她被一股重力踩住大腿,疼的简直快死,余光中,趴在地上的她赫然震惊是一头巨虎正虎视眈眈对眼着她无助的生命,那满口的饥饿黏液想必是绝对不肯放过掌上猎物。
芙妮菲意识到下一秒就是尽头。
她紧闭双眼,只愿巨虎接下来能一口就杀了她,好让肉体的痛苦能立即结束。
然而。
没有。
巨虎在这重要的一瞬间竟然停止杀戮。
意外的止住牠野性的,是一种微妙的口技声音,也是因为此声,巨虎像是看戏一般的反倒是被吸引,牠撤走践踏芙妮菲的兽脚,缓缓走向声音出处。
是那间矮户,矮户里头出现可疑的动静了。
不只一只,两只,三只,十只,直到全部的巨虎都着魔似的围绕在矮户门外,芙妮菲的士兵才放下手边的戒心,急忙搀扶芙妮菲起身。
他们退居後方的眼观眼前情况,没人敢出声,谁也不明白此夜是撞见什麽巫术。
又一玄奇开始,其中巨虎张开大嘴呜呜呜的低鸣起来。
一只。
两只。
全部。
巨虎们一齐同心,对着门内的声音发泄愤怒又敬畏的情绪。
最终,门被打开了。
芙妮菲睁大双眼,想看仔细这象埃国里,究竟能出现怎样的奇人怪事。
只见一位身穿朴素的少女走出,脸上带点倦容。
「所以,你杀了牠孩子?」
「!」
女子眼目神准,一眼就朝对事主芙妮菲望去。
谁都没说话。
但谁都知道了一件事。
天底下不分国界的人们创造出千行百业,唯有一职是由天钦点受命。
这一行有传说,足以代表长久历史以来无可取代的地位。
百兽有缘,能解奇语。
驭兽师出,风雨能唤。
她。
即是郎越分裂後,消失百年的驭兽师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