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是谁？」
黎奈疑惑的看着房门，自从住进碉堡後，除了训练是哲也亲自操刀以外，她跟着所有人按表操课，理应上不会有人来叫她起来才对，集合时间是六点半，何况现在才五点。
「是我，有希子。请问我可以进去吗？小姐。」「有希子？！你怎麽会在这里？快进来！」黎奈惊讶地拉开门，久违的女仆装扮映入眼帘。
「您需要帮忙吗⋯⋯」女仆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整齐的房间让她微微惊叹了下，黎奈穿着训练时的服装，一头金发梳理成俏丽的马尾，见状，有希子欣慰地笑了，「看来是我多心了。小姐您的自理能力非常好呢！」
黎奈温和地笑了，「其实不是每件事都要麻烦你们的，有些事我还是会动手做。我还怕我这个外人造成你们的麻烦呢！」
「请您别这麽说，」有希子接过来奈递过来的水，「所有的仆人们，包括少爷的奶妈跟贴身管家都很喜欢您。因为在您来之前，除非大小姐回家，不然宅邸里都非常冷清。但自从您来到宅邸之後，这里似乎无论何时都很温暖，您对我们总是非常客气，甚至在我们工作时也对我们用敬语。而且，自从您出现後，少爷似乎变温柔了。」
黎奈倏地想起当她刚进到这座宅邸时，哲也对待仆人的样子。
那该怎麽说⋯⋯不可理喻吗？
「我见识过了，哲也对待你们的样子，」黎奈有些无奈，「还真是⋯⋯霸道。」
「其实少爷待我们很好的，」女仆漾起笑脸，「虽然平时是严格了点，但是当夫人和老爷要惩罚我们时，少爷都是第一个跳出来挡刀的。」
「还不错嘛。」还好这个人还有一点人的样子。
有希子将黑色素面的盒子往前一推，白色的缎带蝴蝶结替盒子增添了不少韵味。
「这是⋯⋯」「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请您笑纳。」她鞠了鞠躬。
「谢谢你们⋯⋯」白色的山茶花发饰静静的躺在黑丝绒上，黎奈珍惜的抚过珐琅花瓣，「其实你们不⋯⋯」
「我们！⋯⋯想要冒昧请求小姐一件事！」有希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只要我能帮上忙，什麽都行。」
白皙的手覆上自己的，黎奈的微笑在她眼前绽放。
在这座宅邸里面，曾几何时⋯⋯有人是这样无条件地露出笑脸过？
除了眼前的这位小姐，恐怕没有了。
有希子更加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她深吸了口气：「虽然有些唐突。但是因为您的关系，我们才有机会看到少爷的笑容，我们大家⋯⋯都很喜欢这样的画面。所以，可以的话请尽量陪在少爷身边吧，拜托您了。」她十岁时就在樱庭家工作了，那时哲也才四岁，她也算是看着哲也长大吧！
他的肩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而家族的责任无情的夺走了他的童年，在哲也的身上，是看不到『快乐』的。
然而，不仅仅是她，这一个月来，哲也的改变是整座宅邸有目共睹的，他们这些仆人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开心，开心的是；他变温柔了，也变开朗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感觉到哲也对这个女孩总是多了那麽一点的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发觉，但她是真心支持他们的。
「拜托您了。」
***
惊险的往後翻了一回，黎奈闪过哲也的匕首，右手上的刀趁机刺向少年的肚子，不料，哲也抓住她的手将她绊倒，还不慌不忙地踢掉她手上的刀。
「嘶⋯⋯」黎奈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扶着腰艰难地站了起来，「再一次！」
「你太拼了。」哲也叹了口气，将倔强的少女拉到一旁休息，「有谁逼迫你之类的吗？」
黎奈静了下来，正当他开始怀疑时，她开口了。
语气是那麽的不服输。
「我要变强，直到你不用再保护我为止。」
哲也定定的看着她。不用再保护你⋯⋯是什麽意思？
黎奈别过头，哲也这才注意到她今天多夹了一个发饰。
他轻而易举地从她的发间拿下发饰，白色的珐琅磨成了一片片饱满的花瓣，花瓣缘镶上银边，似乎还做过滴油处理了。上面点缀了一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当成露珠，而在含苞待放的花芯中，一粒圆润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个⋯⋯还真漂亮。」
「对吧。」黎奈珍惜的从他手中接过，「这是有希子他们送我的。」
「有希子？」「对啊，就是之前常常帮我梳头发的那个女仆。」
「我知道她是谁。」哲也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他们为什麽要送你？」
「呵呵，我的人缘比你好多了。」黎奈得意。
哲也无言，这丫头⋯⋯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让人踩他的底限这麽多次。
不过仆人们真的会送这种东西吗？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那是造价不菲的手工，哲也觉得有必要好好调查下。
「是是是，这是什麽花？」
「山茶花，」黎奈仔细的看着手中的发饰，「我很喜欢这种花，而且，不知道为什麽，我看着它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嗯，很温暖。」
她兴奋的看向在她旁边坐下的少年，「哲也！你觉得这会不会是让我恢复记忆的关键？！」
哲也低头不语，他越发觉得这个山茶花发夹的来历不单纯，表面上好像是仆人送的礼物，幕後主使的心思却非常明显。
「哲也？」不知何时，黎奈担心的表情在他面前放大了好几倍。
「没事。」哲也拿出笔记本，训练了将近半年，黎奈大致该学习的东西都学了，省下在外语上需要花费的时间，她学什麽都快，还能融会贯通，尤其是在体术跟匕首技巧的部分，她不服输的性格反而让训练进度突飞猛进，说是天才型杀手也不为过。
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过了半年啊⋯⋯
「你今天可以测试擅长领域了。」他若有所思地咬着笔头。
黎奈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自订技能吗？！」她兴奋极了，每每看到琉璃跟业在打靶场吓人的命中率还有翼毫无破绽的体术时，她都羡慕极了！尤其是哲也的匕首术，听说碉堡内除了夫人老爷以外，还没有人可以破解他的攻势。
不过她的眸子很快地暗了下来：「可是⋯⋯你不是说至少要能够夺下你的武器才能选自订技能吗？」
哲也噗哧一笑！
「⋯⋯为什麽要笑？」「翼他们做不到的事，你现在做不到也是正常的。」
「欸！可是你⋯⋯」
「黎奈，」哲也向她伸出手，温柔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有时候目标设的远一点，那麽你就会发现：现阶段最难突破的早就在往目标前进的过程中突破了。」
看着少女释然的表情，哲也不禁暗自思忖。
那麽对我而言，我想要达到的目标又是什麽呢？
***
「今天主要是看你在哪些方面比较有天份，」哲也从墙上拿下一把手枪，「所以等一下每种武器你都要认真的试试看。」
「要打几发？」
「全部。」
黎奈点点头，待哲也朝她做了个手势，她迅速的上膛，开了第一枪。
所有的子弹都打完後，哲也「啧」了一声。
「感觉不太适合。」虽然每一发几乎都中了靶心⋯⋯哲也回想起每一次黎奈开枪的神情，那是他无法习惯的冷酷。
他就是不喜欢那个感觉。
不等黎奈开口，他马上拿起另一项武器走向下一个靶子。
有异於枪靶，这是个同心圆的标靶。
「飞镖？」黎奈不禁疑惑了起来，哲也从来没有让她接触过这种武器。
「这是暖身，等等要换刀。你先自己试看看。」
她试了两次，无奈飞镖老是在中途就坠落了，连靶子都碰不到。
「不能只靠手腕的力量。」哲也拿起飞镖，黎奈只感觉到一阵风，飞镖牢牢的钉在靶心。
「手腕当然要出力，但是手肘也要一边配合，这样飞镖才有足够的力量飞到目标。」他让她抬起手臂，仔细的调整着她的姿势。
「眼睛、飞镖、目标，想像有一条笔直的线将三者连在一起。手臂往後的时候，手肘先不要动，一直到动手的那一刻，手肘才往前，手腕要施力的时候，一定要在那三点连线上，」哲也捏住她的手腕，「手腕施力後的位置，要成为线上的第四个点。」
他轻蹙了下眉，她的手腕有点太软了。
「好，现在试看看。」
「飕！」飞镖不偏不倚的钉在靶心。
「天啊！你看到了吗？」黎奈简直要跳了起来，她兴奋的看向哲也。
「很好。」哲也赞许。
也许是成就感使然，接连十支飞镖，黎奈没有一次失手。
「看来你射飞镖很有天份啊。」哲也若有所思，「换这个试看看。」他拿起几支短刀。
「意外的轻耶。」黎奈拿起短刀，「这是什麽做的？」
「钛合金。」哲也道，「在出任务的时候，我们有时会涂上毒药。」
「好呦，我来试试。」黎奈举起手，深吸了口气。
「咔！」银光闪逝，短刀牢牢的插进靶心！
「这个我喜欢。」她将手中剩下的短刀全数掷出，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
「Welldone！」哲也笑了起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什麽都能掷中靶心！」
他抛出匕首，黎奈自信的接下，「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其实射飞刀和飞镖的方法是异曲同工之妙，虽然基本手法差不多，但要达到两者精熟的程度还是需要一点领悟和技巧的，想到这，哲也轻哂，能像黎奈这样举一反三的，在这座碉堡只怕没几个人了吧！
当年他第一次练习时，也是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将两者达到驾轻就熟的地步。
只见黎奈缓缓的吐了口气，手臂抬得比先前高了些，好似练习了几百次一般，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转瞬间，匕首钉在两把短刀之间！
不止是哲也，连黎奈自己也吓了一跳！
脑袋混乱一阵後，黎奈得出结论：「运气。」
「错，是天份。」哲也一口否决。
「再试一次。」黎奈往前一掷，匕首竟插入了先前的匕首与短刀之间！
「看来你的领域就是在刀类呢！」哲也感到莫名的兴奋，黎奈的专长领域跟他的一模一样！「我看其他的不用试了。就直接选飞刀吧！」
黎奈放下手边的小刀，看起来欲言又止。
「我⋯⋯」双手犹豫的摩擦着，她吞吞吐吐的开口道，「我想要学你的那一套。」
哲也忙着把订制短刀的订单发给武器研发部的人：「哪一套？」
「匕首术。」「蛤？」
黎奈看着自己祖母绿般的眸子映照在匕首刀刃上，「我想学那个。」
「很难学。」「没关系。」
「很危险。」「我不怕。」
「要花很多时间。」「我会更努力。」
「你怎麽不选一些远距离的武器？」哲也嘀咕。
那张脸多漂亮，受伤就太可惜了。
「匕首是你的专业领域欸。」黎奈转了转刀子，熟练地收回大腿上的刀鞘，「不趁机学一下就太可惜了。」
「我考虑看看。」哲也忍住不看黎奈鼓着腮帮子的模样。
但他还是⋯⋯唉⋯⋯
「好啦好啦！」他无奈的撑着额头，这丫头为什麽都喜欢往危险的地方闯？！还喜欢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人！
「好耶！谢谢你！」
「不过有个规定。」他看着她，「你的手腕太软，所以不要过度使用。现在的匕首合用吗？」
「很好啊！」「反正我帮你换一把新的，原本的那一把给我。」
对上少女有些不情愿的眼神，哲也狡黠的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偷练习。」
***
随着慢慢逼近的最终考试，哲也跟黎奈训练结束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在『试炼』的两天前，两人甚至到了凌晨一点才踏进交谊厅。
「黎奈是不是要『试炼』了啊？」业慢条斯理地从茶几上拿一块饼乾，「你们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我都有点怀疑你们是不是去做了什麽奇怪的事。」
这一番话成功的引来其余四人的白眼。
「会做奇怪的事的人是你。」哲也淡淡道。
黎奈拿出柜子里的保养器具替匕首刀刃抛光：「是我要求哲也练到这麽晚的。」
业委屈地看向哥哥，翼似乎没有阻止弟弟被众人言语攻击的打算。
「不要再吃饼乾了！」琉璃瞪他，「肥死你！」
「那你干嘛一直做饼乾？！反正我腹肌还有六块啦！」业吐了吐舌头，「黎奈，你有包裹，研发部的。」
黎奈停下手边的工作：「研发部？」她好奇的拆开牛皮纸包装。
二十把飞刀专用的小刀牢牢的固定在盒内，每一把上都有淡淡的山茶花浮水印。
「哇！」余下三人全都凑了过来，只剩哲也在沙发上啜着白兰地。
「这个⋯⋯」黎奈惊叹的检视着山茶花的浮水印，「虽然很漂亮，但是我好像没有订这个吧？」
「就当是预先送你的奖赏吧！」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少年再次斟满自己的酒杯，「考试时努力达到顶标吧！」
「是！谢谢你，哲也。」黎奈开心的阖上盖子。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她嘟起嘴，「但是，这麽漂亮的小刀我舍不得用。」
「研发部那边已经做出这个模子了，所以可以再跟他们要。」绿酒瓶逐渐见底，但哲也看起来丝毫不受酒精影响，他勾起唇角，「刀是拿来用的，不用舍不得。都快两点了，所有人都去睡觉。」
目送哲也欣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翼忍不住瘪起嘴。
「太狡猾了。」「什麽？」
他把笔电萤幕转向他们，上头是研发部的制作订单及样式。
「『山茶花浮水印：此为限定款式，恕不接受订制。』」业难以置信的看着页面上的字句，「天啊！也就是说这种是黎奈专属限定款欸！我也想当少爷的徒弟！」
闻言，琉璃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山茶花是黎奈最喜欢的花⋯⋯因为这样所以特别为她制作了吗？
盒内的小刀似乎尖锐的刺在她的心上，冰冷无情地淌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