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衣柜上低头俯视着他们的互动,在男人凑近吻上女人的那一秒,另一个同在这个空间的灵魂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趁他气息全数消失前赶上,到了同一处,他淡淡看向她,像问她为什麽跟来似的。
「你跑什麽啊……」林映秀看着杜泽晨不悦地问道,这几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他们只要亲密点他就会选择避开。
「偷窥别人是不道德的。」杜泽晨淡淡地回道,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显得她孩子气了,明明眼前穿着校服的人是他,她论起死亡岁数还大了他不少呢……为什麽他总能看得如此淡定?
「论先来後到,不道德的也不是我们。」林映秀话参杂越线的情绪,一向温和的性子随着死後这几年的变化显得偏颇。
杜泽晨瞧着她的侧脸沉默许久才开口,「先来的留不下也没有用。」
仅仅一句话就穿透了她的心,灵魂若有泪水在那绿色的光下恐怕也是惊悚的,小手紧握拳头颤抖着,她恶狠狠地瞪上他,明知道每回争执的结果都相同她还是会为了他简单几句话动了气。
对!是她难看,死了还收不了心,恨着那个能霸占他余生的女人,哪怕她比谁都清楚,就算不是郑依芸,也会是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永远不会是她。为什麽偏偏老天爷对她这麽刻薄?为什麽偏偏在她要幸福的那一刻狠狠支解了她的躯壳、毁了她的一切,连孩子都保不了。
若是死了没了魂魄就好了,她也不用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人结婚生子……她还能是原来那个林映秀,大方的劝他去追属於自己的幸福。
「因为你可以得到所以看不开,我得不到,生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杜泽晨不是看不懂她的心事,若他与幸福也只有一步之遥,而那一步生生世世也跨不过,他也会看不明白。
无论那一步是差一步还是差了百步,结局终究都是达不到,差一步差百步又有什麽差别?
她在沿岸坐了下来,小短腿晃了晃,看着夕阳西落,而她不晓得还要等几次日落才等的到投胎?小手抚上肚子,那个虚弱的小灵魂走一阵子了,那如果出生了会是可爱的孩子跟着她度过了这麽多年,等那个日子再轮回,真送走他了她的心又寂寥不已。
她什麽也没了,丈夫、孩子,已死之人又能拥有什麽呢?终究是去了的东西。
刚在血浴里醒来时她只有茫然与错愕,看着杜泽晨早等在那里陪她走过那段还不熟悉死後世界的日子,知道跟接受是有时间差的,她到了好久以後才认清一件事,她死了。
无论她多麽努力想抚去他沉重而崩溃的情绪,他也看不见,真的等到了他娶自己的承诺,她也不幸福。白澄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啊……她怎麽希望他不幸福?可是为什麽这幸福不能是她呢?
「日子快到了。」杜泽晨看着落日吐出一句,她抬头看他没说话。
当他真入了郑依芸的梦时她就在旁边,那天是最後一天了,他们要走了,她以为他会低头吻郑依芸,哪怕她试图躲避也一样,但他没有,而且走的毫不犹豫。
杜泽晨退出梦境後,郑依芸几乎当下就醒了,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痛哭。
他们就站在床边,林映秀瞧着他以为只会瞧见那个死人脸时,视线却在瞧见他的双眸後停住了,她在他脸上看见了那个自己……那个因为什麽都做不了而痛苦的自己。
她死了十年,照时间推算,他死了快二十年,不过十年她就等到了投胎,他是不是比自己更早就等到了?如果是,那为什麽还死守在那片水中不走?
林映秀看着床上的人有了答案,他在等她幸福,哪怕郑依芸已经和白澄泯在一起了,那都还不算是真的幸福,他在等他们都幸福。
林映秀突然想起几年前那阵白烟,屋内全是白烟,他就倒卧在那里,她是恨,恨自己早死,但从来没有要他来过,她爱他啊,怎麽舍得让他为了自己而死。
可是她连救他的能力也没有,只能苦苦等着一个奇蹟,看着郑依芸在他胸膛上痛哭时她何尝不想哭,从那时候就该知道他的幸福不是自己,可是如果郑依芸坦然点再自私点就好了,那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恨她,如果郑依芸再早一点给了他幸福就好了,那她就不会这麽恨她。
这麽多年她没有一次进过白澄泯的梦,她怕她忍不住泪,连梦里都让他愧疚,连个死人都要给个交代,她不忍心再加重他心上的痛。
「该走了。」杜泽晨出声提醒她,林映秀看着趴在桌上疲惫睡去的男人,伸手描过那闭眼都能刻画出的侧脸,弯腰吻上他的侧脸。
「我走了。」她温柔轻喃着,简单三字已道尽她的感情,无论是灵魂还是属於他心上的那个位置她都该走了,吐不出的那句要幸福随着苦涩咽入喉中,融成泪水划破微笑。
她不是圣人,所以才有不甘、她不是恶人,所以才有舍让,她不甘有人替了她,更不忍让他孤寂一生,所以再不甘,为他,她都得舍。
抬头见杜泽晨看了她一眼,後收回视线往那直路去,她连忙跟上,回头再看那占据她双眸一生的男人最後一眼後笑意更盛,接着对那陪了她待了快十年的男人吼道,「喂──杜泽晨!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