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将他和段锋的影子拉的老长，杨羽崎见女儿肆无忌惮的在段爷肩上留下晶莹的口水，心情复杂。
只能说，这人比猫还喜怒无常。
段锋因为杨羽崎的目光而有些不自在，他颠了颠杨芝漝往下滑的身体，余光瞥见对方几步跟上他，和他并肩。
「在国外过得好吗？」
这话他一直没问，先前他认为这问题实在虚伪，所以一直没启口，可眼下看来，确实虚伪的可以。
段锋发现，除了表面的嘘寒问暖外，他和这个人，没有其余可说的了。
「挺好的，你呢？」
「我又没出国，问我干嘛。」段锋眉毛向中间拢起，光影打下来，越显得他五官立体，「⋯⋯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杨羽崎若有所思，他一直以为以段锋的性子，他会彻查他的动向，没想到居然还需要问他。「两年前左右。」
「去了哪里？」
「日本和中国。」
交谈结束在这里，直至到家，杨羽崎都在想要不要问段锋他妈妈的事。但最终作罢。
接过杨芝漝，杨羽崎视线落在段锋肩膀的一滩深色，他觉得他该尽一下地主之谊，顺便弥补一下女儿初生之犊下造就的壮举，於是他问段锋，「要上去坐吗？」
段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映着他，一瞬间让杨羽崎错觉男人眼中只有他一人，没有那些火拼、那些争斗以及那些不信任。
段锋的手插在口袋里，顿时有点儿痞味，「不了。」
「那路上小心。」
段锋没答，转身就走。他的背脊板得笔直，宽肩窄腰，大步流星，生生在无人的街上走出霸气四溢的黑道范儿。
杨羽崎收回目光，心想他们总归不是一条道上的。
看看，三年五年，隔阂就摆在那了，谁有心再去填满、拉近？
反正，他是无心了。
杨芝漝低头写作业，听到叩叩两声时，小小的身子一蹦，绕过桌子打开小房间的门。
一个五六岁毛孩子站在外头，清秀的脸严肃板着，有一种小大人的可爱。
「嗨。」
「嗨。」
⋯⋯
等到段锋进来，看到的就是没有表情的两个小孩同时转头盯着他，眼睛乌溜溜。
「⋯⋯」这肃杀的氛围是怎麽回事？
他将菸叼在嘴边解菸瘾，观察小孩子的互动。
没有段锋以为的两小无猜、眉来眼去，两个娃乖乖写作业，正襟危坐⋯⋯要不要这麽无趣！段锋想想他这个年纪都不知道牵过几个幼幼班的女同学，再看看这两只话都没讲一句的小朋友，突然间心都累了。
大概一个钟头之後，男生收拾他带来的物品，背上书包和杨芝漝摆手，「再见。」
杨芝漝由下而上看他，「掰掰。」
他转过来和那个靠在窗台发呆的大人点点头，「叔叔再见。」
「⋯⋯」
门被他轻轻带上，段锋转头，和偷瞟他的杨芝漝对上眼。「小漝。」
杨芝漝被戳破这不太光明的行为也不尴尬，直直望着段锋，「段叔叔。」
「你妈妈常回来吗？」
没办法从杨羽崎那边问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他就只好来问孩子。
段锋也觉得挺憋屈的。
但更憋屈的是小女孩的嘴巴绷得紧紧，眼睛一眨一眨不回答。
⋯⋯让段锋想到有长眼睛的蚌壳。
「你长得像爸爸还是妈妈？」
「⋯⋯」
「你爸爸什麽时候开这间店的？」
终於，杨芝漝开金口，「回国後。」
「⋯⋯」段锋扶额，他真是见识到她的威力了。关键问题都不可告知，要不然就是打太极、答废话。
他索性当作闲聊，研究一下这麽些年杨羽崎把女儿带的怎麽样。「昨天睡得好吗？」
「很好。」
「喜欢爸爸吗？」
「喜欢。」
「喜欢上学吗？」
「还好。」
「刚刚的男生是谁？」
门喀啦一声被推开，杨羽崎甫走进房间就听到女儿用她稚嫩的嗓音，认真地说，「邻居。」
「⋯⋯」
「⋯⋯」段锋默默把即将滑出口的下一个问题吞下腹，顺便无视杨羽崎丢过来的眼神。
「爸爸！」杨芝漝眼睛一亮，满满的都是开心。
「嗯。」走到她旁边坐下，他抽出收在书包里的作业开始检查，「今天有什麽不会的吗？」
「没有。」
「晚餐想吃什麽？」
「嗯⋯⋯汤面。」
「好。」
杨羽崎视线一转，落在段锋身上，「你呢？」
段锋抬腕看表，下午五点半。
「和她一样吧。」
杨羽崎点点头，手一撑地，俐落站起。
⋯⋯这麽多年，他还是不能习惯段锋的打量。
段锋的凝视先不论好坏，就是太有存在感。
这个人不会掩饰那有时候略显压迫的目光，的确，他也不需要掩饰。
他啊，躲躲藏藏就不是段锋了。
只是偶尔共处一室时，让杨羽崎备感压力罢了，没什麽大事。
将门扣上，他把人关在小房间里，和他闺女培养感情⋯⋯想到方才杨芝漝的那句「邻居」，杨羽崎就一阵好笑。
身家调查啊？
别没问到什麽有用的，就先被小漝气死了，呵。
「这是你煮的？」
杨羽崎「啊」了声，似是而非的应道。
三碗简单的馄饨面摆上桌，袅袅白烟阻挡三人视线。青绿色的香菜撒在上头，零星点缀这偏暖色系的一碗温暖。
段锋拿起汤匙一杳，又白又大的馄饨犹在冒烟，半透明的馄饨皮在汤里荡漾。
他吃了一口，Q弹的口感和恰到好处的鲜嫩，让他颇为惊讶。
抬眼，和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对上。
他眼底的惊艳还没收拢，就被杨羽崎瞧了去。
不知是被热烟蒸的，还是恼羞惹的，段锋脸上一层薄红。他又问一次，「你煮的？」
「对啊。」
「你‧‧‧‧‧‧出国学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