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小学毕业典礼。
这一天的来临,陈苑清是极度抗拒的,前一晚还是哭着入睡。她难过的,不仅仅是要和同班六年的朋友分别;主要是因为自己在毕业後,要准备搬家到别的县市。学区改变了,和朋友们在同所国中的机率微乎其微,毕业後会见面的机会更少之又少。可是又能怎麽办呢?她还小,只能听从父母的决定。
老师将班上同学带到礼堂,大家按照排队的顺序入座。
陈苑清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仔细的看着班上同学的打闹,那时候手机还不流行、学校也禁止携带,所以她只好不停的多看几眼,未来才有画面留恋;偶尔顺顺最後一次穿着的蓝黑色百褶裙,拉拉脚踝的白色袜子,让它们整整齐齐的,等会儿拍照的时候比较体面。
其实她还小,约莫十一、二岁,但却已体会到离别的苦涩,六年时光呼啸而逝,身旁熟悉的人事物不将在。
时间是生活最残忍的终结。
班级陆陆续续入座,几分钟过後,陈苑清被班导叫了出来,被带向的礼堂最前排的位置。
「等等你们要先上台颁奖,所以学校规定典礼过程都坐在这。」
老师说完便离去,留下怯怯入座、还没回过神来的陈苑清。
「哦?你也来这?」早就坐定位置的连以然,气定神闲的抬起头看向她,衬衫挺直。
「老师叫我过来的。」陈苑清轻轻的坐在他身边,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不过陈苑清可以感觉到自己全身器官都扭曲在一起,吞口水的声音都被放大了好几万倍。
坐在连以然身旁一会儿後,她终於想到要鼓起勇气多跟他说几句话。
反正就要毕业了、反正毕业後注定不可能在同一所国中上学,所以就算尴尬、出糗的话也都是最後一次了;喜欢他这麽久都一直畏畏缩缩的,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第一次坐在他旁边的机会,还没有其他班上同学在附近,倒不如好好把握。
先不管连以然未来还会不会记得她,起码她自己以後想起来才不会後悔。
没有告白的勇气,至少要拿出努力靠近的决心。
「只有县长奖和议长奖的才需要过来吗?」陈苑清好奇的问。
「嗯,其他的都在原班级就好,而且第一排的位置也不宽啊。」
「喔,也是。」
嗯……必须再想个话题。
陈苑清左瞄右瞄,又想了一下,无心於台上主任的致词。
「你的手色差也太大了吧。」陈苑清注意到连以然交叠在膝上的手指。
连以然松开手举到她面前,「对啊,练田径每天都在晒太阳。」
陈苑清看着他的手臂,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在空气中比划着,不可思议的说:「哇塞,简直是一条线欸。」在连以然拇指那端延伸至後的皮肤,居然可以清楚的看见一条线的痕迹。
连以然看着她的动作和惊呼笑而不语。
这时,陈苑清也举出了自己的手臂,得意的说:「看,我的都没有。」
「所以四年的运动会都在加油啊。」连以然只盯了一秒,说了一句,立刻把她刚刚的得意埋进地底。
陈苑清缩回手。
嘴巴坏的程度还真是与日俱增。
其实典礼很快就结束了,基本上陈苑清也没和连以然多说个几百句话,不过这一天却变成她小学六年时光里最快乐的一天。
她还没想好如何跟连以然说再见,或许他们将成为「再也不见」。算了,这些都好,这些都已经不是陈苑清症结的死结了。如果放弃跟离别很难,那麽她就暂时忽视吧;只要清晰的记住这一刻,就已足矣。
因为自己总算摆脱了一次缩头乌龟,在六年最後的时光里,她留下一次贯彻「喜欢」的记忆。
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喜欢上一个即将再也见不到面的人,就算只能拉近微小一步的距离,都仍是欢喜大过於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