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卫群看了看表,距离出门值晚班还有一小时,他在锅里下了大把的油,油热後,他小心翼翼地从砧板滑下切得方正整齐的芙蓉豆腐,豆腐颤巍巍地摇晃一下,在锅里站稳,待霹哩啪拉的水声变小,他拿起锅铲,轻巧地将豆腐翻面再煎。
豆腐漂亮翻身,而原先受热的那面,不多也不少,恰恰好的酥脆焦黄。
他满意地看看手中的木制锅铲,这厨房里的小东西,买锅子通常会附赠一支,没有它炒不了菜,但只有锅铲裂了、坏了、丢了,人们才会说,唉呀,没有这小工具,还挺不方便哪。
只有他这样热爱厨房的人,才知道,一只好用的锅铲多麽重要。
而他一身厨艺,能发挥的机会却不多,手上这支锅铲,似乎是他偌大厨房里的唯一知音。
*****
时间倒退回这一天的白天时光。
郭恩璨,身为T电视台的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她不只因为绰号谐音而叫「锅铲少女」,她,就是剧组里名副其实的锅铲。
她被人拿着这边喇一喇,那边翻一翻,最烫手的事情总是交给她去搅和,一旦事情乔好了,新鲜美味的成果,就被别人整盘端走,她只能被晾在一旁,静静等待下一次进油锅。
就连二十二岁生日也一样。
她在影印、订便当、发便当、联络会议、被制作人大骂中度过这一天,没人记得她生日,直到晚上八点,她刷识别证准备下班时,和她同时间进T电视台的实习生席宛晶,突然出声叫住她。
「锅铲少女,今天你生日吧?这送你,超适合你的!」席宛晶的红唇勾出弯弯的美好弧度,递出一个水蓝色蝴蝶结的漂亮盒子,「谢谢你⋯⋯一样是实习生,你这麽人美心好,难怪你这麽受男同事欢迎⋯⋯」郭恩璨喜孜孜地接下礼物。
「你也太夸张了,感动成这样?」席宛晶不可置信,她的美丽玉指轻轻拍了郭恩璨的手,「好啦,亲爱的,别爱上我啦,倒是你一定要回家才能拆礼物,不然你会很想死,相信我。」
席宛晶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警语,穿越旋转门优雅地扬长而去,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只留下满头问号的郭恩璨,和兀自转个不停的玻璃旋转门⋯⋯
*****
郭恩璨走进小巷,抬头看了眼天空。
最近一星期以来,天空乾净无云,寒冷夜空中的月亮,好像抹了一层薄薄的,有点血红色的月晕。
她揉揉眼睛,一定是她上班上课太累,眼花了。
但天上的明月仍然泛着血红光泽,彷佛预告什麽令人不安的事情,郭恩璨赶紧加快脚步,走向公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小巷里传来派对喧闹声,不知和她同一天生日的是什麽样的人?
应该有大蛋糕,有生日帽,成堆的食物⋯⋯
想到食物,她喉头缩紧。
她不敢想有那样欢乐的庆生趴,她也不想要人群和食物包围着她,有人能像席宛晶一样,悄悄记住她的生日,还送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她已经很感动了。
钥匙咖搭一声,打开公寓大门,郭恩璨一边上楼梯,一边掂掂手中的礼物盒,因为席宛晶的警语,让郭恩璨短短十几分钟的捷运通勤车程里,一直死命用左手压制自己的右手,就怕自己手痒去拆了那水蓝色的蝴蝶结。
现在,她已经在自家公寓的楼梯上了,不算外面了,她解开蝴蝶结,手指准备拆散盒盖和盒身,「啊——!」就在这时,楼梯间瞬间黑了下来,她伸手不见五指,跳电了。
还好还好,三秒钟後,灯光再次亮起。
灯管一闪一暗,还发出滋滋的声音,郭恩璨一阵晕眩,她往前继续走,「啊!」额头鼻子却撞到一堵有点弹性的⋯⋯「墙壁」?
郭恩璨睁开眼,眼前出现了一片草绿色,正确地说,是一件草绿色T恤,衣服当然不可能自己飘在半空中,她是撞上了一个穿草绿T恤的高大男子,而且她的鼻尖不偏不倚,将将好埋进这位先生胸肌正中央的凹处,鼻尖还闻到一股檀香沐浴乳的好闻气息。
「啊啊啊,对、对不起⋯⋯」
母胎单身的郭恩璨涨红了脸,赶紧侧身,背贴墙壁,要礼让男子先过,但手肘碰到墙壁,吃痛一震,手上的礼盒摔下来,碰到阶梯弹出去,礼物本尊啪地一声,降落在三楼A侧那张脏脏的门前踏垫上。
「不好意思,我帮你捡。」男子声音沈稳好听,又好有绅士风度,郭恩璨轻轻点头,而後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生日惊喜就这样开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