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燈火安然,墓草如新。 — 過客。

洛道的天,永远是阴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满是毒屍的路上,未曾见任何一个活人,林中也不见鸟儿啁啾。

只有乌鸦三两只,盘桓枯枝之上。

荒凉破败而又压抑。

远方却出现一个身影,背着比他巨大的包袱,独身一人走在这条道上,步履蹒跚。

待他稍微走近一些,方才看清他的容颜与他身後背的东西。

那人面容可怖,虽用碎布遮住了半张面孔,仍能看出半脸已屍化泛白,另一半的脸却维持着人的肤色。而他背後之物,竟是一口莫大的棺椁,用铁链紧紧系着,棺上是朱砂黄符与锈蚀铁剑。

似乎,镇压着什麽。

随着他接近的步伐,铁链锒铛,一步三晃。

当你问他,你要去往何方?

他用那沙哑的声音,道出了"回家"二字。

你又问,家在何方?

他默然片刻:"当我除尽世上毒屍,我便可找到我的家。"

你再问,那棺里的是谁?

那半只泛白的眼竟起了一丝波澜:"…棺里是我的内人…但我已不能再放她出来了……"

说完,似是感觉到什麽,紧了紧铁链,却是丝毫不放。

当你将费尽千辛万苦,终於摘下的无常鬼头颅交给他,他才开口:"这是我的儿子,夫人,现在你可以安息了吧。"

离去之时,他道:"你们这些幸福的人,可知道,红尘相守是何等之难?"

夕阳下,洛道中,他佝偻的身影远去。

後来,才从旁人的言谈中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世。

一个被屍毒感染的男人,却没有完全变成毒屍,而是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发誓除世上一切屍人,还他们一个安然。

在发妻成了冰冷毫无情感的屍人之後,将之放於棺中,日日夜夜地背着,不敢懈怠一丝一毫,为了不让妻子跳出来危害人间;不离不弃,为了等待挚爱复苏的那一日。

身为殭屍,天命却是消灭殭屍;即使,那是自己的儿子。

人们怕这个男人,因为他正慢慢地死去,变成毒屍;

屍人怕这个男人,因为他还顽强地活着,成为猎人。

世人厌恶他,毒屍恐惧他,他只能独自行走在残破的洛道上;唯一陪伴着他的,是他背後棺里,那"死去已久"的妻子。

多年之後,偶然间又听到关於那男人的只言片语,脑中不禁浮现他落拓的身影。

不知道,他是否还背着那装有他妻子的棺,孤身一人游荡?

是否,还继续消灭着毒屍?

或者,他是否找到了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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