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黄子愉睁开眼时并不确定现在到底是几点,房间里的窗帘都没拉开暗的很,只有一点点微光泄漏进来。
翻一个身,她原本还想继续睡。突然想起,不对,她昨天是不是干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想起昨天一个冲动就干大事了,她吓一个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刚好能看到沈言坐在沙发上。
她不确定沈言醒了没,感觉他是张着眼的,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试探性的叫了声,「沈言?能帮我拉窗帘吗?」
语音刚落,沈言就起身动了起来。
刷──伴着窗帘被拉开,刺眼的阳光毫无阻挡直接闯了进来照亮每一处,包含沈言的脸庞。
虽然感觉沈言已经去洗漱过了,但充满血丝的眼睛和浓浓的黑眼圈真的说不上多赏心悦目。
「你没睡啊?」
「嗯,」听起来很无所谓,「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大概是从小被欺负久了,黄子愉就是不想顺他的心,故作疑惑,「什麽事?」
但沈言的反应也没让黄子愉得逞,沈言就是淡淡喔了一声,视线就转向了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久久不语。
跟沈言比沉默真的很少有人能赢他,也闹够了,黄子愉才又开口,「记得啊,你的答案呢?」
听到声响,沈言才转过头,但他的聚焦像是穿透了黄子愉落在远远的地方,看的黄子愉都在反省她刚刚是不是闹过头。
「其实忘了也没关系──」
沈言从桌上摸出一张纸,缓缓在她面前摊开,上面的字龙飞凤舞,看起来就是写的很急,笔迹也很熟悉,是沈言写的,重点是上头大大的三个字。
沈言顿了会,继续接道,「你卖身契都签了。」
等等,昨天最後是这样发展的吗?怎麽没半点印象!黄子愉内心崩溃式咆啸。
最打击黄子愉的还是纸张上右下角娟秀的字迹,显然就是她自己签的。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啊喂!
「沈老大爷,你一夜没睡,就是想一早起来跟我显摆是吗?」这麽幼稚的沈言,黄子愉也不常见,真的是很想扶额。
「嗯。既然你醒了换我睡,反正钱是花陈亦弘的。」
黄子愉进行了三秒内心斗争,深深反省自己霸占一整晚的床,最後,「我们一起躺吧,床够大的。」她讨好的露出笑容,只差後面没装尾巴摇啊摇。
沈言意味深长的看了黄子愉一眼,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床走去,「要是发生什麽不好说的事,不干我的事。」
最後当然什麽事也没发生。
睡饱的沈言与黄子愉将东西收一收,沈言就送她回去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铁门,沈言有点出神。
时间彷佛倒退,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每天自以为帅气的一手插在口袋站在这里等黄子愉上学,好像还能看到当初落在黄子愉身後追随的自己一样。此刻的黄子愉与自己并肩站着,显得有点不真实。
思绪还有点飘渺,眼前的门就被拉开。
「黄子愉!要不是亦弘跟我说你要住饭店,我都以为你死外面了!」
眼前的妇人中气十足,食指伴着唠叨的话语边戳黄子愉的额头,戳的她一直後退,直到恰恰站抵在沈言面前,这妇人才抬头看了沈言。
「唉唷,这不是沈言吗?赶快进来坐啊!」对待沈言态度那叫一个好,然後一看黄子愉,「还有你,也不说沈言要来,我好准备吃的,别站在外面,赶快带人家进去坐,还有别忘记倒茶啊!」
黄子愉哀怨的看了妇人一眼,「妈──我你外面捡的吧?」
「说这什麽鬼话。」
沈言在後面跟着进屋,静静听她们母女俩斗嘴,一种回家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进屋,黄妈就拉着沈言往客厅沙发那去,还不忘把黄子愉赶去倒茶。
「沈言啊,这麽久没回来,这次怎麽回来啦?住的还习惯吗?」黄妈拉着沈言的手左瞧瞧右瞧瞧,「真是越看越俊俏。」
「这次回来是参加陈亦弘的婚礼。住是还好,就是天气有点闷不太习惯,黄妈身体还好吧?」
「好的很!我告诉你,你不在我家那丫头想你啊,第一年哭得唏哩哗啦,之後要是有电话都跑的飞快来接电话,就怕是你打的她没接到,每年过年过节都念着你还不回来。」
黄子愉在厨房听到只字片语,心抖了不只一下,连忙跑出来阻止,「妈!为我留点面子吧,我脸皮很薄。」看到沈言在那偷笑,「不准笑!我看我们还是去我房间说,别在这听我妈乱说话!」
向前拉起沈言就要往二楼走,黄妈在後面扯着喊,「矫情还怕别人说!妈妈很开明,先出门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黄子愉简直气急败坏,加快脚步往房间去,有人这样当妈的吗?
黄子愉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矮桌,角落一大排书柜就是整个房间,色调是温暖的鹅黄色。沈言也不是第一次来,驾轻就熟的坐在矮桌前。
「你在这等我,刚刚急着打断我妈乱说话,茶都忘记拿了。」然後黄子愉就急急忙忙把下去替沈言端茶。
趁这个时间,沈言才打量起这个房间。与学生时代不同,那时黄子愉除了迷恋陈亦弘就是在疯狂追星,房间里贴满大大小小的海报,现在墙壁上除了装饰品倒是没有什麽。
沈言本来没打算细看,毕竟是别人房间,感觉太深入容易侵犯别人隐私,但她书桌上的照片勾起他的好奇心,能放在一个随时都能看到的位置想必对黄子愉来说一定很重要。
於是他站起身,走了过去,那是一张他在学校顶楼睡觉的照片,有点模糊,感觉拍的人技术挺不好。沈言还想拿起来看个仔细,就听到开门声然後就是一连串尖叫。
黄子愉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夺走沈言手里的照片,然後鸵鸟心态的藏在背後,「你、你这是偷窥别人隐私!」
「偷拍我?」
沈言似笑非笑的看着黄子愉,看得她脸都红了起来。
「坐那边、坐那边。」黄子愉连拖带拽的把沈言安置回他刚刚坐的地方,才喘了一口气,沈言就继续逼问她。
「你要不要说说那张照片。」
黄子愉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沈言,企图蒙混过去,只是沈言那专注的眼神她有点招架不住,最後还是破罐子破摔,索性放弃。
「我没你其他照片。」黄子愉说的很小声,但沈言还是听到了。
「我以为,你会跟陈亦弘在一起。我回国时看到你们抱在一起。」
黄子愉一脸不可置信,「你回来过?」
「你考大学放榜时吧。一下飞机赶死赶活要见你,然後看到陈亦弘抱着你,我就回去了。」
「我没考好,然後又想起你不在,一整个悲从中来,那时站在家门口哭的死去活来天崩地裂,一看到亦弘哥没忍住就扑上去了。再说,我早就被拒绝了啊,还是天杀的以你为理由,虽然事後觉得不愧是亦弘哥,把我看得准准准的。」
沈言嗯了一声,示意她可以继续讲下去。
「亦弘哥要考试时,有一天我鼓起勇气跟他告白……」
灯光打亮夜晚中不清楚的半边侧脸,女的娇美如含苞待放的花朵,男的英挺如遗世独立的君子。
「亦弘哥,」黄子愉娇嫩的脸蛋垂着,微光打上长长的睫毛让精致的脸上形成点点阴影,「这个,希望你考试能考好。」
一个红通通的护身符出现在他们之间,白皙的手被衬得更透亮。
陈亦弘讶异了几秒,微笑的将它收好,大手覆盖在黄子愉的头顶,语调透漏着愉悦,「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我一定会考好的。天也黑了,我们赶紧走吧。」
陈亦弘绕过她的身边往车棚走去,走几步後却发现身後没有脚步声,他疑惑的停下转过头,只见黄子愉还在原地,双手拧着衣角,耳朵泛着红,身躯微幅颤抖着像似鼓起莫大的勇气。
「亦弘哥,我喜欢你。」
陈亦弘愣了几秒,但马上又恢复成总是笑咪咪的模样,「我也很喜欢子愉呢。就像妹妹一样喔!」
黄子愉急着想解释,「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陈亦弘笑的高深莫测,但那抹笑容又透着些许怪异,「子愉,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你以後一定会後悔,你只是总是追逐着我而忽视你真正的感情。时间也晚了,我们回家吧。」
「你敢信他就这样跟我说吗?我生平第一次告白,他这样笃定的认为我不喜欢他。」黄子愉鼓起腮帮子,似乎对年少的感情被否决感到冤枉。
沈言却在想,陈亦弘真的是君子。明明有机会出手,然後拐走黄子愉的。
黄子愉见沈言不说话,以为他走神,「回神喔!我故事说的那麽精彩还不捧场。」
「幸好你笨。」沈言喃喃道。
「什麽我笨?我……」
沈言不给她机会多说,接着问,「那你什麽时候喜欢我的?」
一听这问题,黄子愉瞬间僵了半晌,「有你这样问的吗?我也是会害羞的。」
扭捏了一会,她又继续开口,「就是啊,你这瞒着我走的浑蛋一走,我突然觉得做什麽事都不顺,想吐苦水也没人替我出主意,去到哪又总想起你,偏偏我还没有你的照片,这时我就想起我们一起买的护身符。」
「你是把它当遗物?」
「嘿嘿,」黄子愉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然後我就硬着头皮跟陈亦弘说,他就反问我『你知道你为什麽想要回护身符吗』那瞬间,我就突然理解,啊!原来我真的不是喜欢亦弘哥。你呢?你什麽时候喜欢我的?还有,你竟然私藏护身符!」
「唉,黄子愉你真笨。」
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他也不知道。从他懂事了,知道「喜欢」後,他也许就认定她了,再等年纪大了点,他发现也许这份感情更应该称为「爱」。而他沈言一遇到黄子愉,就只有投降的份。很幸运兜兜转转,最後能陪着她看朝起朝落的人是他。
「有你这样说自己女朋友的吗?」她真的那麽笨?连黄子愉都怀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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