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才虚晃喘气推开沈重的大门,拭去额上薄汗的手因眼前景象僵住在空中。眼中所见,竟是--
单柔依身上贯穿一把利剑,以及那不甘愿的双眼就这麽直直地瞪着她。
突然之间大小姐身上的剑被人抽出,倒抽一气,原本不见血的嘴角里溢出浓浓血痕滑落於地。雪染脑袋一片空白,探手想去触碰她身躯却没注意到身後的男人。
她望着像是失去支柱的身躯在那把剑一抽出後,倾倒,赤浓的鲜血立刻大量流出彷佛水瀑般倾泄。
雪染不禁全身寒毛竖立错愣,无意识的上前接住朝自己趴倒而来的身躯,同时,她清楚看见那朝向自己的血剑以及冷肃看着她的男人。
唇瓣颤抖微启,不知何时淌下的眼泪模糊视线,却仍直盯着握剑的男人。「为什麽……是你。」
紧追而来的莫言好不容易赶上,就见她脸色苍白坐倒在门边怀中抱着不知何人的屍体,而迎对的是手持血剑刚冷的镇爷。
这真是最糟的情况了。莫言摇头一叹走近雪染,才伸手想把她怀中的屍体接手却反而被她抱得死紧。
莫言抬头见她双眼眶红,簌簌滑落沾满面颊。见状,他只好收手劝言:「雪染姑娘,这都是命中注定啊。」
闻言她不由得笑出声像是嘲笑自己。命中注定,是吗。
「这下终於明白.......」她喃语。为何他格格不入是因为他从不主动接近任何人,也不让别人接近他,只因为他有更大存在目的跟计画不容被破坏。而她竟如此愚蠢去招惹这样的人,害得单府上下无人幸免这一场死劫。
邵琰见她讽笑表情,绷紧下腮道:「离开,走!」
听着如此冷漠无情的嗓音,她却是心痛。在这之前她还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像着是什麽音色,是低沈或者温柔,抑或是带着沙哑的嗓调。如今她清楚听见却无法开心,眼前景象已经把这份听见的喜悦给抹去。
她握紧双手,几乎连声大喊都办不到。但,他能明白她的痛吗?
将大小姐屍体放好在一旁摇晃起身,一时不稳差点跌倒时莫言即时扶住她。目光空冷对上莫言一眼,不声言谢仅拨开他手。
看着她那冷离神情令他难过。「雪染姑娘,听我解释吧。」
「何必解释,难道解释後单府上下就能再活过来吗?」她哑着嗓音说。
闻言,莫言还想说什麽却被邵琰抢下话。「是,是不会活过来,所以你也想一起死吗?」
他沉冷注视,雪染却是脚步蹒跚与他擦身而过,目光望着同样震惊看着她的单翰。
邵琰见状,立即抓住她拉向自己。在毫无防备之下她顺着那股力道向後一跌,顺势跌进他怀里。
那胸膛的温度使她一怔。昂首直望进那对自己温柔的神情已不复见。
这,才是真正的他,与自己相处时所流露的温柔都是假象。体认於此又何必有所眷恋,一切都是谎言骗局。
「都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内心满腹怒意极欲挣脱,但力量悬殊下根本挣脱不了,她只好扯嗓大声吼着,「杀人凶手!不要碰我,放开我!」
「不放!」他沉声一喝,怀中的人瑟缩了下。
单翰一听,就怕她惹恼那男人而遭殃。但从雪染出现以来他能感觉到那男人变得不一样,似乎很惊讶会看到她甚至没因为她的态度而恼怒。
雪染是什麽时候跟这男人认识的?她知道这个男人是要来杀了他的吗?
「雪染......」他不禁颓然出声。「难道是你联合他的?」
即使声音轻短但她听见了,「不是这样的!」她想跟单翰解释却一直被他抓着不放。
情急下她怒目切齿瞪着他。「你到底还想要做什麽?」她抓紧他的衣襟咆啸。「如果要杀我那就杀吧,在那之前让我跟大少爷解释清楚,这样我才甘愿!」
闻声,他却是目光复杂瞅睨着她。「这真是你要的?」
莫言心惊,就怕他真如雪染要求杀了她。他急忙上前想替雪染求饶,可话都还没说就被他一掌击上胸口,掌力迫使他啷跄退了数步,好不容易稳住随即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呕出。
在旁的邵卿见状立即跑幅扶住他。「太师!没事吧。」
「你这是在做什麽?」不敢相信他竟然对莫言也毫不手软。
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走到单翰眼前,随即将剑刺住地面。
她跟单翰倒抽口气没敢出声,因为没多远距离那把剑几乎就要刺入单翰脑袋里。
她惊魂未定看着那把剑摇晃着,耳边传来他的嗓音。「我是奉太宫之命私查此镇跟辽杨国私下有密切往来的线索,而单府跟黄府一同掩护辽阳国私进兵器,帐册也在与跟单府有合作店铺以及黄府里收查到,还有最新的帐册.....」他欲言又止,单和顿时眼色心虚。
无视雪染错愕神情,他继续道:「不管我现在杀不杀他们,就算押解进城审理一样是死刑,全依叛国罪处置,诛灭九族不留活口。」
雪染只能看着单和无法思考,头皮一直再发麻。叛国罪...诛灭九族......
太宫是未来的王,而他竟然是那样有权位人物所指派而来,对她而言是多麽震撼也多麽沈重。
「所以...黄府的少爷也是你所为?」
「同罪何能放过。」
对上他视线,姑且一问:「那日你我在钗子铺,掌柜说单府有起事端,你知道却不让掌柜说仔细,是否怕我跟大少爷说什麽吗?」
瞩视着她,却不发一语。
连回应都不愿回应,令她心灰意冷,「罢了,反正我也是单府一份子,也没什麽好求饶的。」
单翰一听,心里百感交集。他从没想过要害得连她都没命,尤其他对她明明有愧在先……
邵琰瞧她跪在单翰身旁,悠悠自袖口拿出一张老旧纸张。「你已不是单府的人。」
雪染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卖身契。「你怎麽拿到的?」
「卖契在我手,我亦为主,你自然不是单府的人。」将她卖身契小心又收进胸口。「你毋须赴死。」他的轻描淡写让在场众人全然窒声,唯独卖契当事人一脸愤怒。
「我不要!这不公平,你这作为是让我当罪人!」不敢置信他竟然会这麽做,只为免她一死,「你不能这样决定我的生命。」
拧眉看她,心中温然怒火。「我不可能放过他,现在放了就等於我是撤彻底底乱杀人命,该死的人没死是天大的笑话!」
「那就连我一起杀了!」她执着大喊。
「不‧可‧能!」将她一把拉起,一字一字要她仔细听清楚。
雪染气急败坏出手槌打他,「为什麽要这样,为什麽要这样顾虑我,你跟我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抓住她双手,眼神认真专注那泪眼婆娑的脸容。「是你要进入我的世界,接近我、了解我,听见我的声音,这些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的话使得她雪染无力垂手。是阿,是她当初执意想接近他的,但是现在她没办法什麽都装做没听见、没看见处在他给予的假象里。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啊……」
「想带着单翰活。」见她神色痛苦,他却坚定地逼她迎视自己。「就拿起这把剑杀了我。」
「什麽!」竟然要她杀了他?
不只雪染跟单翰惊讶,其他人也吃惊不已。以往杀人不眨眼甚至连一点动之以情都没有的冷血男人竟然主动说出这种话。
「镇爷!」暗枭们纷纷躁动起喊,但他却无动於衷。
雪染僵直的看着那屹立不摇的软剑,闪烁的光芒让人为之一窒。她忍不住退步摇头,「不可能,我做不到,你要让我背上杀人罪名吗?权位得重的太宫看重你,你如果死了我自然也得了去。」
「谁都不会要你偿命,是我心甘情愿。」趋前走向她,目光坚定锐利。「你要的我一定给你,连命也是。」
如此真挚切切地撞击她心口,使得酸涩又难受不禁眼眶聚泪。「你知道你说的话代表什麽吗?我只是个平凡人……」
抓住她藕臂,拧紧眉宇注视她。「不属於我的我绝不拿,但如果是属於我的就一定会拿到手,这句话是你说的,同样也是事实。」他略扬嘴角敞笑。「而你就是我现在要的。」轻语淡淡却有着无限柔情,彷佛能融化白雪似的。
那抹笑温柔地有如春风吹过,令她久久无法回神。这个男人是真心为她这样笑吗?只为她吗‥‥‥
听着最不可能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莫言跟邵卿纷纷震撼的无法消化,这传回宫里应该没人会愿意相信的。
「该不会这王朝明日就衰亡了吧。」莫言吃惊得都不知道该怎麽表达了。
邵卿也是同样心情。「就是、就是,这个新八卦实在太震撼了。」
「你真敢说他的八卦吗?」
邵卿乾笑一声。「我只是说说而已。」
莫言失笑按着胸口。「痛死了,一点都不知道尊敬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