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龄男女的陋习大有改善,终於到了验证成果的时刻。为了公平起见,赵浩然和刘采薇各自为他们挑选相亲对象。
在官媒府等候他们时,刘采薇问:「要是两人都相亲成功,我们怎麽决胜负?」
「那还不简单,哪一对先下决定就为之胜出。」
她点头称是,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曾翟南以及另两位相亲者按时前来,唯独不见叶春娇。
「阿春呢?」
「回大人,她不会来了。」曾翟南答道:「昨天怕被你们为难,她才假意答应的。」
「她为什麽不来?」
「今天午时科举放榜,她学人家到东边城门去榜下捉婿了。
赵浩然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想嫁官员为妻的念头如此强烈。
初次听见这新奇词语,刘采薇好奇地问:「什麽是榜下捉婿?」
赵浩然故作神秘,笑而不答。他换了便服,牵起爱妻的玉手道:「走吧,我们去找阿春,顺便让你见识这三年一次的奇观。」
他们来到东城门,正好遇上刚放榜,两人与群众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旁一探究竟,顺便寻找叶春娇的身影。
观榜的人群中,有人雀跃喊道:「天啊,我考了第四名!我考了第四名!」
正在手舞足蹈之际,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凑近他,那人首先查询名榜,再向他确认:「你是济南的姚耀祖?」
「是啊!」
「娶妻了没有?」
「还没。」
中年男子右手一挥,五、六名家丁立即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姚耀祖捉起来。
莫明被捉,姚耀祖大喊道:「喂,你们想干什麽?」
「带你回去给小女当夫婿。」无视他的挣扎喊叫,中年男人领着家丁,连拖带拉地把他带走了。
原来每届科举放榜之时,许多家中有闺女的人家都会埋伏在人潮里,只要听见哪位书生榜上有名,立即上前将他招揽为婿。
当下,及第书生个个成了新鲜出炉的抢手货,遇上动作快的往往被捉了及时带走,也有不少人同时被两、三家相中,因此榜下处处可见争夺贡士的戏码。
望着一波接一波的骚动,刘采薇总算明白了何谓「榜下捉婿」。她向夫婿道出心中疑问:「为什麽人人都想将女儿嫁给及第士子?」
「只要在会试中金榜题名,未来必有一官半职。我大宋的官员俸禄多、福利佳,许多父母自然期望闺女能够嫁入官门享福。」
「难怪阿春也想嫁个官老爷。」
「本王还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是认真的。大户人家布局捉婿来势汹汹,她怎麽可能抢赢人家?」
「王爷,我们走近些找她可好?」
「嗯。」赵浩然将她的柔荑套牢,叮咛道:「薇儿记得跟紧本王,别连你也被捉走了。」
「采薇又不是及第士子。」
「有些人就爱顺手牵羊,尤其像薇儿这种人见人爱的小羔羊。」
这人又胡说八道了,刘采薇红着脸四处张望,庆幸没人听见。
紧贴着夫君挤入人群,经过张贴名榜之处,她随意瞄上一眼,霎时对着赵浩然嫣然一笑:「考了十二名呢!」
纵使那声音极柔极细,还是被虎视眈眈的有心人听见了。霎时,一夥人朝他冲过来,带头那人叫道:「这个年轻俊俏的十二名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谁说的?是我们先看到的!」另一夥人抢先将赵浩然重重包围,准备将他抬起来带走。先前那帮人不肯相让,立即上前与他们理论。混乱间,刘采薇被挤出重围。
赵浩然倒也淡定,任由他们左拉来,右扯去,只因此时喊破喉咙也没用。眼看双方即将大打出手,他灵机一动,看了榜首和第二名的名字,胡乱指着远处说:「捉我做什麽?那两位身着月牙白长袍的书生,是本届会元余康和亚元周钦廷,他们才配得起你们家小姐。」
两帮人马不疑有它,同时松手,唯恐不及地往那两位倒霉书生飞奔过去。
赵浩然急急拉起在旁乾着急的刘采薇,快步逃出人群。
扶着跑得娇喘连连的人儿,他假意教训她:「相公差点让人捉去了,还敢不敢调皮?」
「采薇没有。」她转身替他整理被扯得凌乱的衣服,解释道:「我说的是翟南,那些人误会了。」
「他也考科举了?为什麽没说要来看榜?」
「采薇也想不明白。」她踮起脚将他的髪冠扶正,想起适才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夸张皱眉瞪她:「笑什麽?」
她笑意更深,俏皮道:「王爷才是被人觊觎的代罪羔羊。」
「还说,都是薇儿害的。」语毕,对着她又是一阵呵痒酷刑。
由於人潮汹涌,两人四处探寻许久才找到叶春娇。
她穿着刘采薇送的鹅黄色衣裙,头上的髪髻虽然梳得不怎麽服贴,倒也看得出她费了一番心思。
叶春娇强拉着某位及第书生,忙不迭地自荐:「我身体健壮,能担能抬,做事不偷懒,平日也很节俭,选我肯定没错。」
同样相中这位贡士的富家员外出言讽刺道:「要是请奴才选你肯定不错,像你这般货色也敢肖想当官夫人。」
「喂,你少瞧不起人!一切由这位公子说了算。」她满怀期待地望着目标人物。
新晋贡士面露难色,婉拒道:「抱歉姑娘,我已经答应这位员外了。」
那员外得意携着他离开,临行前还抛下一句:「姑娘家亲自送上门,真不知害臊。」
赵浩然不屑他如此侮辱人,捡起一块石子朝他掷去,正中他後脑勺。人海茫茫,他抚着疼痛的脑袋瓜回头,怎麽也看不出是谁在恶作剧,只能自认倒霉。
刘采薇上前叫住叶春娇,从未见过她如此失落的模样。
「又失败了。」她垂头叹道。
赵浩然问出重点:「第几位了?」
「刚刚那个第十八。」
「算了吧,阿春。你抢不过他们的。」
「我就是不甘心,难道穷人家就不能当官夫人吗?」
「本官看你并非爱慕虚荣之人,你为什麽那麽想嫁给官员?」
叶春娇向他们道出自己的一段往事:「小时候,我在乡下跟着爹娘摆摊卖东西,街上常有恶霸来捣乱、收保费。大家斗不过他们,只好任由他们欺负。後来换了县老爷,上任不久就将他们捉起来审问,还要他们把强收来的钱还给我们。」
赵浩然笑道:「你因为仰慕那位县老爷,所以立志当个官夫人?」
「不是,大人你别自作聪明。」
听见夫君被抢白,刘采薇不禁莞尔,她好奇地问:「那是为什麽?」
「还以为那些恶霸会被惩罚,哪知当中有一位是县令夫人的远房亲戚,她在家里一哭二闹,结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他妈……呃,岂有此理!身为官夫人竟然要相公徇私,我看了就生气,要是由我来当,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眼里闪耀着光芒,继续说着自己的梦想:「我要协助他当一个造福百姓,帮助穷人的好官。」
粗枝大叶的外表下,原来怀着满腔热血。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打从十七岁起,每三年一次的会试放榜她都前来碰运气,可惜每次都空手而回。
她丧气道:「这一次,我那麽辛苦改变自己,今天还特意打扮,结果还不是白费心机。」
刘采薇被她的坚持和毅力感动,出言宽慰道:「怎麽会?阿春那麽努力,人又那麽好,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夫人不必安慰我,一直以来是我太天真了。」
「阿春……」刘采薇怜惜地握着她的手。「我们陪你回去好吗?」
「不必了,我没事。难得请假,我想自己四处逛逛。」
失意人需要独处散散心,官媒夫妇唯有由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