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弟俩被带回王府,女孩经过大夫诊断除,说是营养匮乏,只要好好照顾饮食即无大碍。自她醒来後,无论刘采薇如何耐心问话,她都缄口不答,连茶饭也不愿入口。
「弟弟叫囝囝,那叫你囡囡,好吗?」她不愿说出姓名,刘采薇也不勉强,轻抚她的头柔声道:「出来这麽久了,你娘会担心的。告诉姐姐你们家在哪里,一会儿让人送你们回去,嗯?」
听刘采薇提起娘亲,囡囡眼神不觉闪缩几下,但她仍然不答话,一骨碌地从床上下来,踩着因乏力而不太稳的脚步,焦急往门口走去。
「小心。」刘采薇上前扶住她,关切问道:「你想上哪儿?」
「找弟弟……」
「他在偏厅。来,姐姐带你去。」刘采薇牵起囡囡的小手,盈盈穿过长廊。
王府内,阁楼宏伟壮丽,花卉秀艳嫣润。然而囡囡无心欣赏,频频抬头望向刘采薇,想问她还需走多久才能见到弟弟,却又怯於启齿。刘采薇察觉她的惴惴不安,对弟弟的担忧之情尽写在脸上,顿时不解她为何故意抛下弟弟而去。
方来到偏厅门前,耳畔即时传来喧哗的拌嘴声。
「该换我了,该换我了!少其,你抱很久了呀!」赵抒琬伸长手臂,急欲从李少其手中接过他哥哥带回来的小可爱。
李少其将囝囝高高举起,不肯让步:「这不公平,卑职连小娃儿的模样都还未来得及看清,郡主这麽快又来抢人。」两人身高悬殊,李少其身手又敏捷,任凭赵抒琬极力踮起双脚,甚至纵身跳跃,他都立即转换姿势避开,令她连囝囝的脚丫都碰不着。
「哥哥,你看看少其……」抢不过他,她只好撅起嘴儿告状。
见他俩你夺我闪地玩闹,虽说李少其向来有分寸,但婴孩毕竟娇嫩脆弱,赵浩然不想别人家的孩子有任何闪失,「谁都不许争,还回来让本王抱。」
囝囝回到赵浩然的怀里,原先微扬的嘴儿顿时大幅度咧开,发出愉悦的笑声。赵浩然朝乾瞪眼的两人扬了扬眉,炫耀道:「看吧,这孩子最喜欢本王。」
他尚在得意洋洋之际,蓦地一阵暖流由囝囝身下淌出,不稍片刻经已沾湿赵浩然的一片衣袖。
「哈哈,他果然最喜欢哥哥,还送了大礼呢!」
赵浩然白了妹妹一眼,将囝囝交给丫鬟善後,一边装模作样指着他佯骂:「小家伙,你怎麽可以吃里扒外,帮着外人对付本王?本王定要好好教训你!」
话音刚落,又飞来一道横祸。刚进门的囡囡听见赵浩然说要教训弟弟,心中一慌,信手捉起桌案上的雕花陶瓷笔筒,使力往他掷去。
有人突击,李少其眼明手快,使出暗器将笔筒打落。人虽无恙,赵浩然的心却随落下的笔筒碎了一地,他恩师所赠的物事就这麽被毁了。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囡囡又上前往赵浩然身上不断捶打,并朝抱着弟弟的丫鬟喊道:「快,快带弟弟躲起来……」
「你是怎麽回事?」赵浩然轻易制止她,纵使极力压抑怒气,不想对个孩子发脾气,言语中仍难掩几分责备之意。
适才记挂弟弟的安危不及多想,囡囡此时方晓得害怕,奈何她的双手被赵浩然捉得牢实,丝毫挣扎不得。
「王爷,可别弄疼孩子了。」经刘采薇提醒,赵浩然方才松了手。她将囡囡轻拉到自己身旁,并吩咐丫鬟带囝囝去更衣。囡囡见赵浩然神情不悦,怒盯着自己,慌得迭步後退,畏缩在刘采薇身後。
从饭馆到王府,这女孩的举止异常古怪,赵浩然想问清楚她的来历,於是躬下身子与她对视,以平和的语气道:「小妹妹,叔叔有话问你,你必须据实回答。」
方说了个开场白,囡囡犹如惊弓之鸟般,躲到刘采薇的另一侧,小手紧紧拧着她的罗裙,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刘采薇搂住她,柔声安抚道:「囡囡别怕,陪姐姐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薇儿。」赵浩然朝她摇摇头,不太赞同她打断此次问话的机会。
刘采薇凑近他,耳语道:「囡囡怕了你呢!先让采薇陪她,看看能否问出什麽来。至於王爷……」她美目停驻在他那湿透的衣袖,俏皮地掩起鼻子,轻笑道:「还是赶紧换件衣裳为妙。」
知晓弟弟安好,加上早已饥肠辘辘,囡囡终於肯进食,用完膳刘采薇让人给她备水沐浴,她也不抗拒。但她始终不发一言,心事重重仿佛在犹豫着什麽。
刘采薇解开她髪上的头绳,替她理顺发丝,问道:「囡囡在想什麽?」
「我……我不是故意要砸叔叔的……叔叔……会打弟弟吗?」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刘采薇,惶恐中夹带着丝丝疚意。
「适才叔叔只是开玩笑,囝囝那麽可爱,叔叔怎麽舍得打骂他呢?囡囡也别担心,叔叔心疼笔筒被打碎,话说得重了些,并非有心凶你。」
解释得这般诚恳,说话语气又温柔,囡囡总算对刘采薇的话深信不疑,不觉放下心头大石,庆幸自己没有做错决定。
见她心情放松了些,刘采薇这才试探地问:「囡囡很疼弟弟吧?为何要将他送给我们呢?」
囡囡垂眸回避她的目光,抿嘴不语,径自褪下单薄陈旧的衣物,急欲藉沐浴躲过她的追问。枯瘦裸臂上,一处乌青淤痕深而显眼,刘采薇自然瞧见了,抬起她的手往淤青处定睛一看,隐约可见几道指印,估计是被人使力捏压所致。淤痕下方,还有一道割伤造成的长疤痕。
刘采薇瞧得揪心,不觉蹙起了眉头:「囡囡,这是怎麽弄伤的?」
囡囡仍是不答话,急急将手缩回,快步躲入浴桶中。与此同时,散布她背部、腿上那些因磕碰所留下的大小伤痕,亦坦荡荡地呈现在刘采薇面前。刘采薇心疼得红了眼眶,不解为何有人忍心伤害如此年幼弱小的女孩。
可想而知,囡囡倔得很,任凭刘采薇又哄又劝,就是不肯说出关於自己的一切。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替她涂了药,让她和弟弟暂时留在府上。
是夜,刘采薇看着两个孩子睡下之後,到厨房备了点心热茶,亲自端入书房。
赵浩然给她倒了杯茶,问道:「可问出什麽了吗?」
她摇摇头,甚是沮丧。
「本王让人在城内发了通告,至今无人前来认领。却不知是有事耽误了,还是有心抛弃。」
「多半是他们爹娘无意寻回。」刘采薇向他道出囡囡全身布伤之事,语毕她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不觉轻叹了几声。
「瞧你担心的。明日本王命人将通告内容修改一番,说不准他们就会出现了,到时便可彻查女孩受伤的缘故。倘若仍无人认领,咱们收留了这两个孩子又何妨?」
「当真?王爷不讨厌囡囡吗?」
「这孩子举止是古怪些,倒也挺可怜的,日後好好调教便是。府里多了两个孩子热闹些,本王也喜欢。」赵浩然顿了一顿,一脸坏笑地瞧着刘采薇:「不过呢……」
「不过什麽?」
他抓起她的柔荑,把玩她的纤纤玉指道:「要是薇儿能给咱们生个孩子,本王会更高兴。」
好端端地谈着正经事,这人又开始没正经了。虽说两人成亲已有些时日,每每提及床笫之事,刘采薇仍是免不了有些害臊。她粉脸飞霞,挟起一块绿豆糕塞入他口中,以蚊蚋之声道:「先吃完点心再说。」
娘子生性忸怩,赵浩然偏爱看她羞涩脸红的模样,他欣赏着夫人可爱的神情,开始咀嚼口里的食物,忽然叫道:「好咸!」
刘采薇试吃了一口,果真如此。「啊,采薇似乎将盐当成了糖。」都怪她适才想着囡囡的事,下厨时心不在焉。
「没关系,不吃点心,本王就……」赵浩然环住她的柳腰,在她耳边轻吹一口气:「吃一颗脆嫩鲜美的薇菜。」
刚将夫人放到软塌,门外忽然有侍卫求见,说是囡囡试图逃出府外,被他捉了回来。
刘采薇一听,说什麽也要陪着那孩子睡,留下夫君独守空房。
送到嘴边的可口薇菜没吃着,眼前的新晋侍卫又沾沾自喜,自以为立了功,赵浩然心中甚是烦闷:「笨蛋,谁让你拦住这孩子?悄悄跟踪她,说不定已查出她父母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