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乏的步调,我步履蹒跚地回到了公寓,楼梯间里弥漫股雨味,我并不讨厌这味道,反而担心起房里那些衣服的着落。
我边上楼,滑过锁屏,瞧那没半通回拨的纪录,令人想摔阿白在那家伙脸上。暗自改了联络人的名称——草莓魔人。
接而,我开启了久日未点开的脸书对话,一箩筐的未读讯息瞬间爆了出来,清一色都是「瑾艾你人还好吗?」、「你去哪啦?」的问句。
「滚回来!抢走阿纬我心情烂。」
细想我从切断网路资讯一切,和失去大家联系日子也远了,在这众多问候里最引我入目的竟然是学校生活里最讨厌的怪胎,黏唐宙纬最紧的、跟屁虫。
这当下我竟也选择只回应他,我点下那扮鬼脸的头贴:「唐宙纬吗?想要的话就滚来啊。」
「在哪?」阿白不到一秒的时间传出震动,我才惊觉对方的秒读秒回。
挑起恶意的心态,我玩笑应:「火星哦。」
「……你智障?」
「Fine,我智障。」我能想像他那白烂的嘴脸,「准备和你的阿纬道别?」
「抱歉,刚被盗。火星?没问题!我去!我滚去!」不必等我发送揍人贴图,俗辣的应对反掀起我笑意,他继而打:「反正早点放他回来。」
「你不会跟他说?」
「他被丑女绑架,我怎麽说?」
「……」
「呵。」
「呵屁?」看到单音就让人燃起拳头,我扬眉凝睇那正跳着输入框的对话,最好别再给我补上无言的双等号,「如果想早点见到唐宙纬,就给我叫声美女。」
他传送了一个皱眉的表情。
「唉。」按捺飙粗口的冲动,他的下一句缓和了我所有脾气,「美女。」
「呵。」一屁股坐上楼梯,传送讯息,我像傻子似地闷笑出声,对他用了同样口语。
「呵啥?看在你今天兽猩勉强说声啊!短腿妹。」
吭?
我微滞,目光落在变形的寿星二字。寿星?生日?我生日?是、是我吗!
嗯……这日期,应该没错。
邪恶的负面情绪,只让我想到——去年於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人,可真是送了我一份生日大礼。
提眸的缝隙间,我偶然瞅见那沿着一阶阶楼梯黏贴的黄色便利贴,从二十八楼的转角处,就开始有的谜样纸条。
我弯下身打算看个仔细,顺手把阿白放回裤袋,字条上那潦草的字迹使我哑然失笑。
「今天的日子你忘了?」
对,我忘了。
接下来我还要忘记你这无情无义的家伙,抢了我的伞就搞失踪,孤留我一人去面对。
「生日礼物,你拿吗?」
我拾起阶梯上的第二张便条纸,曲膝弯身那甚短的时间里,我贴切体会从腰杆窜上的那股酸软,才让我意识在这里生活没有延续晨跑习惯的副作用。
「我才不拿。」嘴边咕哝着,仍乖乖地捡起下一张被雨水渲染过的纸张,上头写的字令我惊艳了三秒钟有。
「随便你哦,不要就算了。」
太可怕了吧!?
我左右回望注意身後是否有站人,从扶把的狭长空隙里一望到底,只有微弱的光线,就算对於电梯有着畏怯,但恐怖片里的杀人桥段经常在楼梯间上演,我也是怕得要死啊啊啊!
後头有色伯伯追赶的脑内小剧场顿时爆发,我急匆匆地像加速板的拾穗,将所有散在阶梯的纸一并贴在手心,连忙奔上了门前,我将钥匙插入孔内,看起他所要讲的内容,尽管字迹马虎草率,但比起同龄的男孩子已称得上整齐了。
「喜欢海的味道吧?」
那一叠的便利贴,除了这张写了问句,其余都是画得丑不拉机的箭头,连一个简单的符号都能够歪七扭八,也真是服了这没艺术细胞的孩子。
我扭开门把,喀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放大,我几乎能听见回音的错觉。
一片漆黑。
空气却传来一股凉意,天色已暗,雨也早停了,察觉不到人的存在,彷佛踏入了异世界。冷气的低温使我背脊奔过一缕寂寥,我都还没从鬼片的场景中清醒,唐宙纬搞这气氛,是想减我寿命?
「登——登——」
阿白的机身抽动两下,我重新拿出了它,便瞅见脸书涂鸦墙显示的最新动态:看後面。
「吭?」我想都没想,状况外的扭过头,瞬间门大力地被带上!
我来不及看见是否有身影从我面前跳跃,内心的惶恐在血液里逃窜,伫立於黑暗之中的茫然不安,我吓得摸索离我身处最近的墙,蜷起身子蹲在一角。
接着,电灯的开关清脆地喀得一声打亮了小空间里的四角,我被眼前戴着恐龙头套的人吓得飙出泪水:「干!」
还飙出粗俗的单音!
几乎忘了刚才能拿阿白来照明,手还在抖,我倒抽口凉气:「——神经病吗你!」
「十七岁生日快乐!」恐龙拿着草莓蛋糕,和善地递到我面前。
他前面的行为举止可不友善啊!
惊吓指数百分百!我被吓得腿软,恐龙见状把蛋糕放到地板,上前伸手要拉我起身。
「怎麽会有恐龙长手……」我皱着张脸,欲哭无泪,吐出的话却和脸上的表情南辕北辙:「你是不想活了吗?」
「怎麽?好歹给恐龙面子吧?」熟悉的声线被头套闷了音量,笑声传出了低沉的嗡嗡作响,我哭笑不得,泪水在听闻他声音後被自我吸收回去。捉了他的手腕起身,我力道粗鲁的把那骇人的头套拔下来。
忽视他的打扮,那整身的恐龙套装不知从哪生来的,他也顺手将连帽挂起来,有没有我手上这顶都无所谓。
「你很闲吗?信不信明天新闻报出恐龙屍体的头条?」
唐宙纬颈子上的汗像方才在外淋了场雨似的,他扬笑:「这样才有气氛啊!不觉得蛮可爱的吗?」
「什麽?」
「恐龙帽,不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