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会摊上唐书宸这个讲话嗯喔啊,表情从来不超过三个──鄙视、无视、嘲笑脸的天才面瘫男也是一个世纪之谜。
虽然唐书宸也是当初我们学校公认的脸好身材好成绩也好的三好男学生,不过依我上国中前的眼光来看,我会喜欢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神奇。
我在喜欢上唐书宸以前,曾对三个男孩抱有好感:一个是我幼稚园同学,长得白白嫩嫩软萌软萌忒好欺负的样子;另一个是我小四的同桌,长得白白嫩嫩软萌软萌忒好欺负的样子;最後一个是我小六的学艺股长,长得白白嫩嫩软萌软萌忒好欺负的样子。
可是,为什麽我升上国中成为思春期少女以後,眼光就变得如此怪异呢?唐书宸那的确是一等一的帅哥,不过他一点也不软萌软萌忒好欺负啊!他看起来就是忒会欺负人的样子啊!我曾为「为什麽我会喜欢唐书宸」这个问题烦恼很久,最後得出的结论就是「我脑子抽了」。
当很多很多年後我得意洋洋地跟唐书宸报告这个答案时,他大爷眼角一抽,给我的回覆是:「看来我们都一样。」
哼哼,都一样脑抽是吧?
犹记当年我是多麽喜欢课辅後和唐书宸一起「甜蜜蜜」放学,虽然国三的他依然是那一号表情,不过他放学路上会请我喝饮料,我把这样的举动称为「甜蜜蜜」。
但是不要以为我是那种会让别人一直请一直请的无耻女孩,我跟他的互动通常如下:
「我口渴。」他说。
「喔,那里有饮料店啊。」我指指路旁。
他走过去,向老板说道:「两杯红茶,微糖去冰。」
我还在纳闷着他买两杯干麻,唐书宸已经付了钱,我乖乖站在他旁边。
店员递上做好的两杯冰红茶,他接过,微微颔首表示感谢。他就是这麽含蓄地表达谢意。
唐书宸把其中一杯递到我面前,我傻了傻,说:「我没有要喝呀。」
他皱了皱他的眉头,把饮料又往我身前递,「我都买了。」
「喔,那……那我把钱给你。」说着我就要掏钱包出来。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我请你。」然後直接把饮料塞到我手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快步跟上去。
唐书宸这个人完全不收我的钱,我思考许久後明白这大概是关乎男人尊严之类的重要问题,所以我便不直接还他钱。
我还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趁着每天中午唐书宸去图书馆练他的高中先修数学的时候──我至今仍无法明白为什麽有人会在会考前写先修数学──丢几个铜板进他的书包里。
不知道唐书宸有没有记帐的习惯,要是有的话,他应该会发现每个月他的钱都会多。我在想,他的零用钱肯定很多,他从普通的红茶愈请愈大,有几次甚至连星巴克都有,那一杯一百多块啊!我看了都肉疼,但每当我扯扯他的书包带子跟他说太贵了,他都会用冷眼把我瞪回去。我只好可怜兮兮地在隔天往他书包里扔国父红钞和几枚铜板。
只不过後来他大概也是穷了,星巴克再也没出现过,请我的都是普通手摇饮料,我也终於不用再为钱苦恼。
唐书宸这个人上建中完全是全班同学早已预料之事。
当初我也早在国一的时候就发现我们班有这样一个变态聪明的人物,而且也早就知道这个人要是没上建中大概全台湾都没有人有办法考上建中了。
好啦我知道我有点夸大事实。
不过当年的我原本是对前三志愿没有野心的,直到喜欢上唐书宸以後,才开始想要拚拚看前三。
至少不能离他太远,不是吗?
我原本喜欢回家打打电脑看看连续剧,国二下以後我每天回家都啃课本抱参考书。
我原本最容易睡着的无聊英文课,也因为想用功而勤奋抄笔记背单字练文法,还去买了课外杂志延伸阅读。
我原本对科学读物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了他我开始看discovery和牛顿杂志。
很累,但我心甘情愿。
Loveisstrengthful,isn’tit?
爱情的力量真的很大,难道不是吗?
「欸。」唐书宸戳我的肩膀,我回过神来。
「啊?」补习班还没开始上课呀。
「这个。」他从星巴克纸袋里拿出一杯冰可可,推到我面前,「星巴克买一送一。」
「给我?」
他嗯了一声。
这熟悉的剧情啊……我内心又开始天人交战。星巴克很贵的,不会又要给钱了吧?可是这是买一送一能不能不给啊?还是我付半价?唉唷这怎麽那麽苦恼……
我还是等待会儿中间下课他出去的时候再往他建国中学的书包里投钱好了。
下了这个决心後,我心安里得地收下可可,「谢谢。」
「没什麽。」他说,从纸袋里拿出另一杯可可,插入吸管喝了起来。
补习班上课中间休息十分钟的时侯,唐书宸离开教室,他没说他要去干麻我猜他要去厕所,我趁着他去厕所的短暂时间,从钱包里掏出七十五元,扔进他的书包里,然後也起身去厕所。
回来的时候唐书宸已经坐在位子上看讲义了,我坐到他身边,把头凑过去。
「在看什麽呀?」
「没什麽。」他说,单手支颊,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
这个话题被他句点了,我摇摇脑袋想新话题。
「建中好玩吗?」
「还好。」
……大爷您可不可以别句点我啊?
「建中没女生感觉如何?」
「不如何。」
……跟唐书宸对话需要高超的技巧。
我自认技巧不够高超,摸摸鼻子缩回自己的位子。
补习结束时已是晚上十点,带着些许倦意的我收拾好东西,跟着人潮走出教室。
唐书宸走在我旁边,他的表情看不出他是不是很疲惫,依然面无表情。
我偷偷地在想,要是高中三年都能这样和他一起在补习班上下课,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