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甜品都上过後,会场开始人影稀疏、宾客渐散。
「晓蓝,我记得你住得比较远,不如你先离开吧。」佩佩走过来说。
「不要紧,我可以先替你收拾好东西。」
「真的不用了。」佩佩看了看几米远的念琛,「我知道念琛今天有开车来的,我让他送你回去吧。」
晓蓝本打算阻止她,但佩佩对她眨眨眼,续说:「他明天就走了,你们也好趁这机会把误会解开吧。」说罢她已经扬手把念琛叫来了。
「念琛,你可以帮我把晓蓝安全送回家吗?」
念琛看着晓蓝,先是有点愕然,继而说:「但我要送子俊……」
「我自己乘车回去就行了!」子俊想当然能够理解佩佩的用意。
念琛唯有答允。
临别依依,两人都分别跟佩佩拥抱了一下,「新婚快乐!」
「谢谢!」佩佩又再次红了眼眶,「你们都要幸褔呀!」
念琛跟晓蓝面面相觑,接着就只是一同简单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大街上,念琛走在前,晓蓝略为落後半个身位。
「最近怎样?」念琛回头。
「你指哪一方面?」晓蓝不明所以。
念琛笑了笑,「先谈工作方面吧。」
「还好,现在一切都适应了,工作也上了轨道,再没有像之前那麽多应付不来的突发情况。」
「在香港做传媒就是要够『快』,不够快,很容易就会被人爬过头。虽然你只是一名秘书,不算传媒人,但你的老板是传媒大亨,所以你即使常常遇到突发情况也是无可厚非。」念琛呶了呶嘴,接着问:「跟他还好吗?」
「他?」
「你男朋友。」
晓蓝以为他不会提起,本来还烦恼着怎样主动打开这个话题,但既然他先问到,这件事就好办了。
「其实我没有……」正当晓蓝打算说明一切时,她忽然想到,是他先不听自己的解释。若然不给他一点颜色瞧,岂不是便宜了他?她决定先逗他一逗,於是心念一转,答案就改变了。
「其实我没有跟他相处得很好了。」
「发生了甚麽事吗?」
「其实也没有发生甚麽特别事,就只是平时感觉相处不来。」
「他对你不好?」
「很好呀!他为人细心,平时都会关心和注意我的起居饮食;每次外出,他都会主动要帮我提着手上的东西;闲时又会制造一些小惊喜给我;每天都会对我说早晚安;从来没有失约和迟到;生活上的大小事都会以我为先。」晓蓝甜笑着,「最重要是,他能够给予我满满的安全感。而且,我感受到他对我的认真。」
她说着说着,不禁想起许多以前念琛对她的好。念琛是别人口中的「暖男」型,他对自己的照顾真可说是无微不至。一旦被他认真地爱过後,以後在别人身上都很难再找到同样心动的感觉。
「他对你这麽好,你们之间尚有甚麽问题?」
「哈,问题就大了!」晓蓝提高声线,「他十分小器,常常不许我与其他男生走得太近;又十分大男人,经常都管着我的生活,又常唠叨我要早睡早起;而且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永远尖酸刻薄,彷佛句句都有刺一样。最麻烦是他性格冲动,又不愿意听别人的解释!」她非常刻意地强调最後一句说话。
可是念琛却完全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因为他一直认为晓蓝说的是另有其人。
「原来这样。」念琛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尝试去了解问题所在?」
「问题应该不是出自我身上吧。」晓蓝瞪目反问。
「面对感情事,你有时实在太过自我中心,同时亦抱持着双重标准。」
「我双重标准?」她不忿地反驳,「我自问对这段关系已经尽了力。」
「真的是尽了力吗?你投诉他的地方,你自己有做得好吗?你又有尝试过跟他沟通,努力共同解决问题吗?」
「怎样沟通?他要不就是不听别人解释,要不就是索性逃避问题。」
「那可能他有苦衷呢?又或许是你的行为和态度令他对你没有信心?」
晓蓝知道念琛不是批评她,可是她仍然听得满心不是味儿。「所以你认为是我的错?」
念琛却摇摇头,「如果你懂得先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设身处地地想一下,你应该就不会这样问的。」
晓蓝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地决定不再作声,念琛也识相地保持缄默。
过了一会儿,晓蓝才像突然想起了一些事,「等等,你的车到底泊在了哪里?我们好像已经走了很久?」
念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酒店地库。」
晓蓝立刻瞪大了眼睛,「那为甚麽我们要走到街上来?」
「因为,」念琛仰望着天空,「我们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起散步了。」
从前热恋的时候,他们就喜欢在晚饭後散散步。在苏州,他们公寓的楼下就有一个运动场;在香港,念琛的旧居楼下就有一条海滨长廊;如果在外用膳,他们就随意在街上或附近商场走走。
「回去吧。」念琛爽快地转过身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不能言语。
回程的路上,两人在车上都沉默不语,只剩下电台播放的歌曲。
/喝满杯白开水求身心安静
去远足或登山尝试自然美
曾经的酒肉多麽污浊常令你操心
我如今已离开/
晓蓝的内心一直在交战着,现在她的气已下了,只是她想不到甚麽开口的话题。可是她并不想这一晚就这样完结,因为她知道今晚一别,又会有一段长时间见不到念琛。
而他们之间的误会,就只会越来越深。
/你着起白婚纱如仙子一样
那个他是否都全意在乎你
梦想的生活好好生活来年陪着子女学行
记念当初我们的爱情/
念琛不断从後视镜中偷瞄着旁边的晓蓝。这晚的她穿起了白色的伴娘裙,彷佛预演着她的婚礼一样。这样的她,很美,很美。只是一想到将来站在她身边的人不会是自己时,他的手就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握紧了方向盘。
然而路总有走完的一天。
「我到了。」晓蓝解开安全带,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客气。」
半晌,晓蓝鼓起勇气说:「念琛,其实我……」
「晚安。」念琛却直接下了逐客令。
晓蓝难堪地下了车,背向着念琛慢慢地走向大厦的大堂。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心里正盼望念琛会挽留她。
可是没有。
待他看见她走进了大堂後,念琛就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有任何留恋。
他怕每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多一分不舍,然後就真的没法子再次离开了。
/我现时自己肯做饭
闷极时自己可浪漫
庆幸还睡得好还活得好过昨日
应付完自己的患难
爲未来改正我习惯
忙下去捱下去但一不小心
总记起你/
听到油门声响起後,晓蓝立刻转过头,望着已远去的车子,她只有一声默默的叹气。
最後,还是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