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忽而芢苒 — 第七章

莫允桑自开学典礼後,开始会不由自主的暗暗关注起白阳,她不再把白阳视作假想敌,而是以另一种眼光开始重新看待起这个人。

莫允桑自己也没察觉到,这样的改变,是从甚麽时候开始的。

高中後她主要是搭校车上下学,而她搭的那条线路的公车,正好有一小段路程,和白阳回家经过的路有重叠。

莫允桑习惯在放学的前一节课就把书包收拾好,然後等放学钟声一响,她就可以快速背起背包离开,因此她总是属於校车上比较早到的几个人之一。

先到校车上的好处是可以有自己挑位置的机会,也不怕没位置坐。通常大多数晚上车的人,就必须一直站在校车上直到到站为止。

莫允桑喜欢坐在中间排靠窗的位置,而且每一次都会选择相同的座位。一上车她就把耳机带好,然後利用等同学上车,司机开车前的时间来背英文单字。

有一次当司机开车後不久,她正好英文背到一个段落,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的时候,正好见到白阳和他几个朋友打打闹闹的从校门口出来。经过几天反覆的观察,她发现基本上每次一到放学时刻的同一时间,她都会见到白阳。

有时候是白阳一个人,有时候是跟着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出来。跟朋友在一起的白阳很放松,总是有说有笑的,脸上带着和阳光余晖一般和煦温暖的笑容。

莫允桑很喜欢白阳的笑容和眼睛,或许是那天在小巷里,她对白阳的印象实在是太好。她觉得白阳身上总给人一种真诚、乾净而且阳光的气质,她尤其喜欢白阳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让人看着感觉心情也跟着变好。

白阳的性格其实比较老实木讷,所以他的朋友老喜欢逗他玩,然後看他被弄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没良心的哈哈大笑。久了之後,白阳也顽皮起来,开始会反击回去,和同伴们一起嘻闹。

她有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偶尔也会忍不住跟着微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每天回家路途上,最期待的事情之一。

莫允桑和白阳的班级在一个走廊上,有时候下课时间从窗户望出去,就能瞄见白阳和他的同学,拿着篮球跑下楼梯的身影。

就算只有短短的下课十分钟,光是跑上楼梯跑下楼梯,再从教室跑到篮球场,从篮球场跑回教室,就可以耗掉大半时间。但白阳还是对此乐此不疲,只要有时间就一定要去打打球。至於碰上下雨的时候,就窝在教室里一起和同学打游戏。

莫允桑看着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脑袋不自觉就把眼前的画面连结到,那个被同学捉弄到不知所措的白阳,然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了出来。

有几次当白阳不经意地朝莫允桑班级的方向看过来,莫允桑都会下意识地低头移开视线,假装认真的在读书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躲开,或许是因为怕和不熟悉的人不小心对视时会感到尴尬,出於下意识的反应。

然後她会等到白阳转开视线的时候,再偷偷抬起头来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其实整个经过不过短短数秒,白阳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有个人默默的在关注他,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到底看到了甚麽,就已经背过身去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有时候是在早上升旗的时候,莫允桑会不知不觉的开始搜索着白阳的身影,然後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看上那麽一眼,就瞬间转过头来。

偶尔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时候,远远的已经看见了白阳,她会立刻低下头来,假装毫不在意的走过去,然後用眼角的余光暗暗的去看上那麽一眼。

她知道白阳在学校其实挺受欢迎的,尤其是许多女孩都会去讨论他。她开始会去悄悄地注意,同学们提到关於白阳的内容。听别人说他不只会钢琴,篮球打得也很好,和朋友玩游戏的时候总是喜欢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还有像是白阳上课睡觉睡到错过午餐,他还会和朋友气愤地抱怨为什麽不叫他起来吃饭等等,一些琐碎的事情。

但她永远不参与这些讨论,只默默地听,彷佛对这些内容不感兴趣、不在意,那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莫允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不同以往的举动,和被自己忽略的细腻心思,她以为她在意的东西只会有成绩,可是在不知不觉中,那个男孩却已经映满了她的眼眶。

等到莫允桑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是发现自己在作业本上,不知道甚麽时候写下白阳的名字。

她为此感到惊慌失措,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失态的表现,这不应该发生在莫允桑的身上。她细细的想了想自己之前的所有行为,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荒谬的可笑,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莫允桑在此时忽然意识到,或许她对白阳已经不是单纯的有好感这麽简单了,而是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感情。

她想,还好,她是喜欢白阳,但还没有到太喜欢他。

她开始告诉自己别去注意白阳,专心在课业上,你知道你自己该做甚麽事。

可是在某些时候,她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去偷偷瞧上那麽一眼,而只那麽一眼,她就觉得满心欢喜。

特别是夜晚她独自待在房间,盯着眼前满桌的试卷和参考书感到深深的无力时,她拿起手机来打开社群软体,试图想要让自己休息一下。看着软体页面上的搜索栏,她会不由自主地输入白阳的名字。

莫允桑很少玩游戏,手机里仅有的几个社群软体,是因为方便其他人联络或获取讯息才下载的。她基本不在这些网站发任何讯息,也不会用手机自拍,但她会用这些软体去看别人的动态。

她一般不会特别去关注任何人的消息,也不会特地去追星,谁发了新的动态她就加减看一看当作消遣。

可是她却开始去搜索白阳的名字,默默的关注他。

她既没有加白阳好友,也没有在软体上追踪白阳,或是在白阳的贴文上按赞和留言,从不留下任何痕迹。她就是安安静静的把白阳所有的发文从新到旧,全部看过一次。试着想了解白阳的兴趣爱好有些甚麽,去了解每项白阳喜欢的事物。

白阳喜欢蓝色,买东西的时候,她就会下意识地去找蓝色的商品,但是很快她又会清醒过来,然後把东西放回去,默默地拿起另外一项商品去结帐。

而看到白阳有和自己共同的喜好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暗自窃喜。

她发现他们一样喜欢民谣类型的音乐,爱好看电影、展览和看书,特别是文艺电影和人物传记。他们平常的时候一样的宅,一样的低调,一般不会特地出门走走,一旦出门就是去旅行了。

每多知道一点,就感到满足,然後渐渐的不满足於只了解这麽一点。

於是常常不自觉手机一用,时间就过去了大半。

而等放下手机的时候,她就会对自己开始懊恼起来。

她只能不停地提醒自己,可不可以不要像一个花痴一样,莫允桑?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莫允桑觉得自己完了。

她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过多的去关注白阳,可是她的心魔来的那样急、那样快,根本就不是她能抑制住的。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陷进去了,像个不自知的吸毒犯。

她想为什麽偏偏白阳是一个这麽好,还这麽优秀的人?如果白阳没有这麽好,她就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喜欢,她就可以继续保持清醒的冷眼旁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傻了吧机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後,拿起手机快速登出社群软体的帐号,然後把手机关机扔到一旁,继续奋力埋首於书桌上,像是小山一样的书堆,这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

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莫允桑。

她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白阳跟其他所有的人一样,都只会在她的生命中短暂停留,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就可以把白阳从她的心中驱逐出去,再也扰乱不了她的心神。

只是时间还不够久的问题罢了,她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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