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當夢清醒時 — 31

事情闹得很大。

知名天才画家在家被袭击,凶手还跟本该已经落幕的连续杀人案有关连,光是这两大元素,就足够引起媒体与民众的关注。

已经做完笔录的孟白夜,脸色还是一样惨白毫无血色,杜南萱看到外甥女这样心疼的不得了。

她紧紧拥着孟白夜,轻轻抚着她的背,「小夜,没事了喔,姊姊姊夫刚刚抵达饭店,我们去跟他们会合。」

「那个……现在外面都是媒体,现在这样直接出去的话不好吧。」夏光时提醒的说。

一旁的张牧全马上有了点子,「我有个好办法。」他眨眨眼的说。

几分钟後媒体们看见张牧全一路带着一名戴着口罩墨镜的女孩走出警局,马上就一窝蜂的涌上,你推我挤的丢出一堆犀利的问题。

「请问孟小姐现在是什麽心情?」

「请问你跟嫌犯原本就认识吗?」

「会想把这次的事情当作灵感作画吗?」

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孩,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一把扯掉口罩墨镜,怒吼,「你们问那什麽问题啊?如果你今天差点被人侵犯你会把这个变成什麽见鬼的灵感吗?啊?」杜南萱杏眼圆睁,她完全不敢想像让外甥女听到这些会怎样,这些记者真的太过分了!

「咳咳,你这不是了吗?」张牧全摇摇头。

「是假的!那一定是从後门离开了!」

「在後门!」

媒体们一窝蜂的开始往警局後门追,完全没人理会杜南萱刚刚的怒吼,好像那种反问已经对他们不痛不痒。

「糟糕……吼!这些人真的是……」即使她气得直跺脚,但也於事无补。

「放心吧,阿时的飙车技术很好的……咳不是,我是说甩掉媒体的技术很好。」张牧全吐吐舌。

杜南萱则看着这张快要比她还精致的脸,做出吐舌的俏皮表情,忍不住说,「你这小子,长得好可爱呀。」

「阿姨你也是看不出真实年龄啊。」张牧全皮笑肉不笑的说,两人就这样互相微笑瞪视,这梁子,好像不小心结下了。

另一头,才刚发车的夏光时,马上从後照镜看到大批追来的媒体,「坐好了。」

「咦?」

他轻轻摸摸孟白夜的头,力道比平时都还要温柔,「放心,不会开太快的。」

感受到那再平常不过的手温,残留的苹果香气也一样熟悉,但不知为何,却依然覆盖不了几小时前的惊悚。

已经,没办法了,那个人恶心的触感会跟随她一辈子的。

苍白的脸上,鼻子悄悄的泛红,即使夏光时已经开始左弯右拐的飙起车,她也一样不为所动,好像这一切都跟她不再有关系。

她把自己再次的深埋进只属於自己的世界里,隔绝所有外界的声音,不听不看不想,就不会有感觉了。

连恐惧,也会被这个世界慢慢吞噬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夏光时一口气甩尾进路边一处停车格,这完美的甩尾入车相当惊险,但也因为速度够快,让後头追来的媒体完全没发现,他这才松下一口气。

然後,他将目光摆在孟白夜身上,他轻喊了她几声,发现她又回到那个没有摇铃就叫不回来的她了,看着那毫无血色的表情他心微微的疼着。

手机传来阵阵震动声,一看来电是贺尚雅,以及好几封未读的讯息,他选择忽略,最後在车子里东翻西找的,找出之前准备好的摇铃。

铃──铃铃──

听见摇铃声,孟白夜那原本空洞的眼神才慢慢有了生气,她愣愣的转头,却看见他滑稽的嘴巴歪着一边,还用着怪腔怪调说,「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律令,起!」他用着画符的手势说着,还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突然看见这怪异的举动她先是愣了几秒,最後忍不住噗哧笑出声,「你在干嘛啊?」

「招魂啊。」

「招你大头啦,白痴耶!」

看见终於笑起来的她,他又揉揉她的头发,「我招的是会笑的灵魂啊,还好回来了。」

噗通。

她的心跳好像又在乱跳了。

她看着他担忧的表情,以及努力搞笑的他,还有这双停在头上的大手,真的……好不想放开。

「走吧,现在可以送你去饭店了。」

在红绿灯停下时,他发现她又安静到像一面墙了,担心的偷偷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她正认真的直视着自己。

「干嘛突然那样看我?」他莫名的有点紧张。

「一切,都算解决了吗?」

「不知道,可是闹得这麽大,就算想再隐蔽也不太容易了吧。」

她转头看着午後的阳光,虽然云层很厚重,但依稀有阳光从里头丝丝透出。

「我只希望,别再有下一个家庭的受害者就好了。」

「不会的,因为,希望已经透出来了啊。」她指着阳光,笑道。

夏光时看着她的浅笑,胸口觉得有点紧,或许是因为这笑容已不再跟打篮球时那样的灿烂,他知道,要回复到那个时候不可能了,但他会努力……陪着她再次灿笑的,因为,他们是谁也不会丢下谁的盟友啊。

「孟白夜,我……」

「夏光时,我……」

两人异口同声,「你先说吧。」他换着排档,绿灯前行。

「其实我、我喜……」

那瞬间,是怎麽断掉的呢?

孟白夜记不清了,因为在过马路的瞬间,在一切都看起来很平和的瞬间,一台失速的小卡车就这样闯过了红灯,拦腰撞上了他们!

声音像被关掉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慢动作一样,车子的玻璃开始因为挤压而碎裂,卡车的挤压让她的座位变形,而左手也在那一刻被他紧紧牵住,是梦吗?是吧,不然为什麽他会牵了她呢?

她根本来不及看他最後一眼,她的视力就在下一秒被夺走了,几乎支离破碎的车身跟身体扭转在一起,唯有那只逐渐失温的手,依旧紧紧牵着她。

苹果的香味消散了,就跟他们的生命眨眼间就消失一样。

剩下的除了浓浓的汽油味跟血腥味,再也没有清淡的苹果香味。

这就像一场恶梦一样,但某种程度上,更像一场不算太糟的恶梦,因为最後一刻,他们相连着,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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