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鹽 — 四十九

服了几天那特制的药以後,穆谒的伤势果然好转很多。又搭配一些滋补的东西,玄海真人着实是下了血本为他医治与调理,不多时,因伤耗损的气血也养了回来,穆谒究竟不是真正凡人,恢复力也自然不同,身上各处的口子也结了痂,换药不再是难受的事情了。然就是这样也并不算完全恢复,应当继续休养。

穆谒却惦记着会拖延了帝君正事,对方已经完成约定,他自要践约。只是他带着这一身还未好全的伤势回去,族人见了一定不好受,又知道真正原因,如何不更气忿凡人。然而,就算这样也不能够光是考虑他自己。他思前想後,这天便与清垣与无盐说了回阿罗逻的事。

无盐感到意外,固然他也很替神君着急取花的事,却也不少担心穆谒,即使现在穆谒情形很有起色了,怕还是不能够赶路。假若施以法术,回去的路便不算上太远,然这婆罗洲不比其余凡界,要是这样做,必然会引起注意。实际上他们为了救穆谒,将道宫弄得一团混乱,在某些方面已经引发轩然大波。好在洲上有点修为的精怪都是忌惮道宫声威,对玄海也存有畏惧,不敢来一探究竟。只是,这洲上走正途修行的不只一个道宫,还有那修仙的长仙阁。他们倒是能够光明正大地递帖子前来道宫拜访。还是玄海一一挡下了。

不论哪方面看,是该让穆谒再多养几天身子,然事实上也的确不能再拖延下去。棝魂花三千年盛开一次,正好这几天就是花期。其开花时间极为短暂,清垣这两日推算过,倘若就在这三四天内回去的话,大抵不至於错过。

穆谒这时又道:「我也想要快点回去,毕竟是在外头,即使在这道宫里,却也不能够真正安心养伤。」

清垣便道:「好吧,便回去了,只是你要累一些。」

穆谒忙道:「我没什麽要紧的,就怕会耽误了您的事。」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清垣也不与他说些客套了。

玄海听闻他们要走,赶忙过来。挽留的话自是说了又说,知道留不住,便又恭维了清垣与无盐好两句,让他们有闲工夫还能够到这道宫走走。更加许了承诺,给了穆谒道宫的信物,日後穆谒若与族人又到城里来,自当保护。

无盐着实很佩服这位老道者,真正会说话,又他们在这里的几天,确实各方面受惠很多,不曾开过口的事情也做好了。道宫上下也无人敢随意到他们面前打搅,照料穆谒的也都是一些尚无心机的小童子们。自然当初那几个道子道姑更一直不曾看见了。无盐曾经拉了一个小童子问,对方慌慌张张,只管推说不知道。倒是不知道受了怎样的惩处了。

他当时与神君说起来。神君只道:「道宫还是有规矩在的。」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规矩?无盐看着这向来笑眼眯眯的老道者,着实猜不到。不过他也并不同情那些人就是了。

又过了两天,他们就动身回阿罗逻了。因考虑到穆谒身子的缘故,他们乘坐了道宫准备的马车。走的时候自是悄悄地,怕引起注意。玄海用了一记障眼法,教长仙阁以及其余各怀心思者以为无盐他们离开後还是待在这城里。不过为防有点程度的还是能看穿了,无盐又施法做了一层掩护,终算顺利出城了。

城外自是比城里更多了危险。又是荒郊野岭,时常也感到暗中有视线窥视,不过倒没有谁现身冒犯。不过清垣本也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他们连赶了两三天路,只在夜里停歇。期间穆谒精神还好,他外伤算是好了,不用换药,内伤还要养一段时间,便继续吃着清垣给的那药,以及道宫配制的灵药,这一路照着平常修炼的法子,倒已经不勉强,反而事半功倍。

这天,三人来到了一条岔道。其中一条走下去会是一大片原野,穿过那片原野,再走不远就要到了阿罗逻。

在这里自也是一个多的人影也没有,然是在明处,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跟踪的来路不明的,可能是人,又或者精怪,俱是有修为者,一路也不出面,就这样默默地跟着。因也没有对他们做出什麽坏的,无盐也不能够驱赶,何况神君也不说什麽,他自然没有道理发难。

清垣让无盐停下驾车。他道:「我们下车,就把马车留在这里吧。」

无盐与穆谒都愣了一下,可也照着做了。下了车後,清垣径卸下套马的笼头与挽具,马得了自由,嘶鸣几声,竟是有灵性的,那头隐隐轻蹭着清垣。清垣拍了拍牠的背,牠低低嘶叫,掉头就跑了。

无盐看着马跑远了,道:「牠晓得怎样回去麽?」

清垣道:「道宫养的马自也不会是寻常的马。」

无盐想了想,突然一阵明白,接下来的路很是紧要,或者可说隐密,着实不便太多人晓得,倘若那马能够记得住路,对於鲛族人便是一桩威胁。即使现今道宫还是善意,那也是因为现在很忌惮神君,以後却不知道了。

他道:「莫不是因为怕牠记住了路,所以神君才在这儿放生牠?」

清垣着实没有想到这许多,他另有别的打算,可也是一个理。他便略点头,不过马上又道:「这里没有人烟,倒是方便做事,另外也好打发掉那些一路默默跟随的。」

无盐点点头,略看了穆谒。

穆谒一路自是非常提防,不过他的感觉不那样敏锐,假若对方藏得深,便不能够发觉。他想着这一路那些人始终不出面,大抵为了探出他们族人所在地,若今天只有他一人,说不定会引狼入室了。他道:「二位不用顾忌我的情形,想怎麽做便怎麽做。」

清垣淡道:「放心,也不是会折损力气的事。你们站到我身边。」他便抬手,无声念诀,霎时,周围风起云涌,风的势头十分强烈,树林里哗哗作响,整排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

以他为中心荡出了一片金色波光,将他们三人卷住了。

穆谒被风吹的睁不开眼,他有点站不住。突然手臂被抓牢了,整个人一轻,倒是晃了起来,面前彷佛非常开阔起来。他稍睁开眼,就见到一片晴空万里,又看脚下,踩的并不是那泥土地,那白的彷佛轻烟似的,似是一片云头。不及惊慌,面前又一阵强风,他抵挡不住那势头,闭上了眼。

仅仅只是一下子,穆谒觉得整个人似乎正在往下坠,他紧攀住抓着他的手的人,突然一晃,脚下一沉,像是踩到了实处。周围的气流平缓了下来,风还是吹着,可依稀有种熟悉的气味,咸的,冰凉的。

是海水味。穆谒怔了怔,打开眼,看见不远的一片海湾,在那遍布礁石的海上有着弯弯绕绕的栈道,一直连接到了他的面前。

这边哪里不是,正是阿逻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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