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夏天
「喂,醒醒,我们快到啦。」半梦半醒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奇怪,我是甚麽时候睡着的?
我睁开眼,发现烨凡不知道甚麽时候就醒了,手里翻着我刚刚在看的书。「这本书我蛮喜欢的耶,後来的女主角有和男主角继续走下去吗?」
「你猜猜。」刚睡醒的我,脑筋还一片空白。
「他们俩这麽爱着彼此,就算是癌症,也不会击倒他们。」他信誓旦旦地说。
「但身体状况是无法用意志力控制的呀,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个人先离开。」我记得这个故事,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我指的,不是俩人非得在一起不可,而是尽管有一方先离开了,他们的心还是连结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爱吧?」他说道。
「这我可不知道,我还没谈过恋爱。」从小,我只喜欢画画和看书,谈恋爱这件事,似乎离我很远很远,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咦?真的假的?可要在有生之年好好体验一下啊!」他用夸张的表情说道。
「白痴哦!」我笑着。
历经了四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抵达了他的家乡,然後转乘公车,大约二十分钟後在他家附近的公车站下车。这里是个靠海的城市,空气中闻的到淡淡的海水味,比起我所在的城市,这里阳光更热情耀眼,是因为这样,而造就了他的活泼开朗吗?
下车後走过两个巷口,发现伯母已经在门口准备迎接我们,热情地领我们进屋後,看见了满桌的饭菜还在等着我们开动,看来伯母非常开心烨凡的归来,我们将行李先卸在一旁,准备好好享用这丰盛的一餐。
用餐过程中,烨凡不顾嘴里满是食物,急迫地想和伯母分享他最近遇到的新鲜事,看来无论到了几岁,在母亲面前永远都像是个孩子。我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偶尔也加入话题表达看法,真是喜欢这样的氛围。
吃完午餐後,我们将行李拿到三楼,这里是烨凡的房间,里面有着一扇大窗户,尽管不开灯,室内也是相当明亮,进屋後的右手边那面墙,被漆成了蓝灰色,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学作品,看起来有些泛黄老旧,而墙上则是贴满了奖状,都是赞许烨凡成绩优异、名列前茅。
「哇塞!真的是曾经的资优生耶!」我不禁赞叹道。
「就说吧!哥是没在唬烂的。」他一脸得意的笑着。「先随便放吧,我带你到处逛逛!」
下楼後,跟伯母借了机车,戴上西瓜皮的安全帽,坐上後座,期待着他带我认识这座城市。虽然太阳很大,但微风徐徐,迎面吹来,让暑意退却不少。我们一路往海边的方向骑,十分钟後,一望无际的海洋映入眼帘。
「怎麽样,我家乡的海,漂亮吗?」他大声地问道。
「超美!我很喜欢看海,会觉得很舒压!」我也大声地回应他。
「明天下午,我们到我的秘密基地去写生!那里景色很美,而且没有人会打扰你!」他再次大声地说。
我们来到一间海边旁的冰店,看起来是间老店了,仅有几张塑胶桌椅,墙面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涂鸭与签名。老板娘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她一眼就认出了烨凡。
「哎唷,阿凡带朋友回来了啊!」老板娘热情招呼着。
「对啊!阿姨我好久没来看你了,这次带朋友来,我们刚到家就直接过来啦!」
「太好啦,看到你们真开心,阿姨今天买了很多水果,吃水果冰好不好啊?」充满笑容的对我们问道。
「好!好久没吃阿姨做的冰啦!离开这里每天都在想着要吃。」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便走向吧台为我们准备。我也了解道,为什麽烨凡这麽讨人喜欢。
「这间店,不夸张!从我幼稚园吃到现在。以前放学後最喜欢来这间店,边吃冰边和叔叔跟阿姨聊聊天。在几年前叔叔过世了,孩子又在外地工作,所以剩下阿姨一个人做,其实她不是因为需要钱,而是放不下这份回忆。」烨凡小声向我介绍着。
「所以在《如果这世界猫消失了》的论点中,冰店就是老板娘与老板的连结罗?」我想起前阵子我们讨论的话题。
「对啊!因为太宝贵了,所以才坚持守着。所以只要回来有空,我都会回来看看阿姨。」他看着老板娘工作的背影说道。
随後老板娘端上了一大碗水果比冰还多的水果冰,坐在我们身旁,和烨凡聊着生活近况。
和老板娘道别後,我们又去拜访几位烨凡的老邻居与好同学们,不知不觉太阳也准备下山了,在回程的路上,我们停下机车,坐上护栏看夕阳。
「你是一个很棒的人,对身边的人都好体贴。」就一天的观察下来,我真心这麽想。
「我只是用心和每个人相处罢了,你也是很棒的人啊,从你的观点里,我学会很多以前不懂的事。」他把手搭上我的肩。
我们一起静静地看着夕阳西下,蛋黄色的夕阳,逐渐没入海中,将海面晕染得像使用中的调色盘,天空中的云朵,映出如火燃烧般的颜色,这样的美景,看得再久都不会腻。天色暗去後,回到家里和伯母共进晚餐、一起看电视。之後,我们便上楼整理行李、准备休息。
「晚上……我就睡这吗?」我指了指房间中唯一的床,尽管是张双人床,对於跟别人一起睡,我还是感到有些不自在。
「对啊,你跟我一起睡。」他一派轻松地说道。「难不成你想跟我妈睡吗?」
「怎麽可能啦!」他的玩笑话,总是让我哭笑不得。
整理完行李後,我们各自去盥洗。之後便一起在床上,我看我的书、他和佳萱传着讯息。不知道从甚麽时候开始,不会因为没有讲话而彼此感到尴尬,但当有人想要说话时,另外一方也会放下手边的事专心听着,这是我们逐渐建立起的默契。
「早点睡吧,明天你要开工了呢。」他向我说道。
「好啊,我也有睡意了。」我放下手里的书,躺在靠墙的那一半床。
他起身关了灯,便在我身旁躺了下来。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他不再回应。虽然我有认床的问题和别人共枕的不自在,但今天的舟车劳顿,让我很快地也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