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悠树应不出话。
他起初的用意,确实是想让流贺去接近静,藉以引发事端,为流贺搏得版面,替流贺的走红打一记强而有效的助剂,不过他终究是悬崖勒马,放弃了这个偏招。
流贺的「演过头」是主要原因,他因此了悟到自己的确是操之过急,可是另一方面,悠树隐约感应到,某件他所预想不到、而且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正在逐步……
在他跟流贺决定依循正路稳紮稳打之际,静却以自身的意志将他们本来已经放弃的计划付诸实行,跟流贺演了一场戏,借助绯闻的力量,一举拉高了流贺的声势。
虽然後来也对大众澄清说那其实只是一出「戏」。可是,纵然是悠树也不由得感到迷糊没有把握了。真戏假作无妨,可是万一假戏真作,戏假情真,那他可真的是要担心了。
看着向来从容不迫的悠树此刻竟露出这麽危惧不安的神情,静觉得愉快极了。
静盈盈一笑。
「下楼吧,别让理名他们等太久了。」
带着调音完毕的小提琴,静与悠树回到地下室。
在众人的目视下,静站妥位置,将小提琴架在颚下,执起琴弓,在开始拉奏之前,她对悠树与理名扬起一抹完美的微笑。
「那麽,这是我的贺礼。」
语才落,琴音乍起,清亮的小提琴乐声绕回室内。
从开头缓板的拨奏到中後盘的快板,悠扬琴音,绵延不断。
曲音景意十足。
纵然冬雨淅沥,却拥有依偎休憩的温馨,寒冰碍行、北风凛冽,南风依究带来春天将至的希望。
在华丽磅礡的乐章终结之後,静只停顿一下,连稍将小提琴从颚下拿下休息都没有,马上又开始演奏起另一首隽永的古典名曲。
优美动听的旋律中充满爱意,每一个乐音都是浪漫欢悦之情,无需言语,演奏者所献上的祝福,和她自身的欣悦之情,全都表露无遗。
「果然压轴,还是非她不可啊。」
在她的演奏全部结束後,转头看魂魄宛被摄住,至今仍目不转睛地望着静的悠树、理名、顺平,流贺喃喃地说,脸上浮出笑意。
#
「醋?」
怔望罗列在架上的瓶瓶罐罐,静陷入自己想像不到的困境之中。
虽然只是小小的订婚派对,但其中的享乐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美酒佳肴是空了又添、添了又空。当中某碟小菜少了个滋味,静自告奋勇由她到楼上厨房去取调味料下来。
悠树的家,她之前来过几次,所以还算熟悉,很快便找到了厨房的位置。可是,第二个挑战马上跟着出现。
厨房里各式调味料很多,静虽不致於分不出油盐糖醋,但悠树家里的厨房里,同样是醋类就有不少,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
「是巴萨米克醋。」
随着声音出现,一只长手越过她的头顶伸向架子上的某瓶黑醋。静盯着被来人取下的醋瓶,有些不情愿地道谢:「谢谢。」
「义大利Malpighi-Saporoso6年巴萨米克醋,酸甜中带花草香,又有芥末味,层次饱满,适合跟橄榄油一起作成油醋沙拉,另外搭配味道重的肉类也相当不赖。」
「喔。」
「下回我可以弄给你嚐嚐看,如何?」他兴致高昂。
「不用。」没想到自己的敷衍回答竟然打不退他。静想起来了,这家伙每次总像刚放完长假的国中生爱拖住人陪他聊天。既然如此,静索性转换话题。
「你跟悠树的共演很精采。很棒的新歌,是打算拿来做下一支主打曲吗?」
听到她的话,流贺弯起他形状优美的唇,却没有回答。
「怎麽了?」
难道她说错了什麽?对於他的笑而不应,静有些发怒。面对公主殿下的不悦,流贺不但没有畏怯,他反倒在轻笑一声之後,丢出一句:
「……嫉妒吗?」
「嫉妒?」静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指的是什麽?」
「这个嘛,这要看刚才的那一瞬间你心里想到的是什麽。」
「无聊!」她瞪他一眼,不想再理他。
「真不可爱。本来以为只有像上回德弗札克的『月之颂』那种清冽带灰色的曲子才适合你,可是今晚听到你演奏『四季』中的冬之乐章和艾尔加的『爱的礼赞』,温暖感情丰沛到令我意外。」流贺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改观只是那一下子而已,你果然是个不可爱的女孩子。」
会对着全日本的偶像、百万人的最爱,当面说出「你不可爱」的评语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眼前的他,但静惊讶的是别件事情。
「你懂得古典乐?」
她怎样也想不到,流贺竟然会对古典乐知之甚详。虽然她当他面演奏过的那些古典乐典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名曲,可是一般对古典乐不特别感兴趣的人是不会知道它们的曲名的。
「我高中时可是古典音乐同好会的。」
「你?」
静忍不住笑了出来。平时看来大而化之、古灵精怪的流贺,高中时期居然会是「古典音乐同好会」的成员之一,光是想像,就引人发噱。
「悠树的话,我倒是可以想像。」
「又是悠树。」流贺忽然逼近静,双目直盯她的。「刚才我问『嫉妒吗?』,那一瞬浮现在你心中的,包括悠树他们的甜蜜结局吗?」
他故意顿了一下,才续道:「——又或者,是我跟悠树的共演?嫉妒能与悠树共演为何是我而不是你?」
「你少胡说了!」她驳斥他。
「别这麽爱生气嘛,我开玩笑的。」流贺嘻嘻的笑。「你的琴音里头的那发自内心的无尽祝福,是那麽的真诚无瑕,任谁都感受的到。话说回来,这是自上一次在修炼之间之後,我第二次有这个荣幸聆听到你的小提琴演奏呢,能听到你的小提琴,今晚真是太值得了。」
「我又不是为你而拉的。」这个流贺总是以招惹她生气为乐。静斜睨他。「白白听到免费的演奏,难道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唔,确实如此。」他状似认真的点头。「那麽就当作是今晚演奏的回馈,由我给你一样你没有过的东西好了。」
她没有过的东西?静狐疑着。
「我没有过?什麽?」
「一个真正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