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春,桃花灼灼,泰凌山漫山遍野尽是春花如翡,来山上赏玩的公子小姐如织,却有一处山头彷佛与世隔绝。山头上一间书院,外观简朴,但里面却大有来头。
这间书院名为东皇书院,匾额上「东皇」二字乃当今圣上御赐,此山头为泰凌山最东峰,是迎来日出曙光的第一峰,故以太阳神东皇太一为名。
此间书院的主人为江陵苏氏,世代清贫,至苏元乃有机会入朝为官,之所以能得御赐匾额,乃因苏元爲当朝皇帝的老师,当年的太子三师之一的太子太傅,当今皇帝登机後随即挂冠还乡,圣上为感念教导之恩,特赐名东皇,以及扁额一幅。
苏元清廉,挂冠後依旧过着清贫的日子,以教书为业,膝下仅有一女苏湘,生得清秀婉丽,性子喜静,自幼在父亲的教导下,知书达礼,平时所作不外乎读书,以及到父亲的书院帮忙父亲打理,自然也听课。
苏湘只喜欢读诗、读词、读曲,对於治国良策、韬韬辅政之术毫无兴趣,故当苏元讲到这个部分时,苏湘都会带着她的诗集词集到山上无人烟处一个人细细品嚐。
这一天一如往常,苏湘带着她的词集到一株花树下,静静读了起来。
「姑娘也喜欢这些诗词吗?」
说话的是一名年约弱冠的男子,身着青衣,眉目如层峦迤逦般清远,眼角一颗泪痣彷佛山间清泉,流泻一片柔和。他的面色如玉,唇色清淡,略有些病气,但并不损他的清朗。
青衣男子弯起眼角,微笑看着毫不修饰直接坐在地上的苏湘,眉眼含笑,若说银汉迢迢是夜晚最清丽的景色,那他这抹笑意便是春和景明时山涧被阳光所照射後的粼粼水光。
苏湘怔愣。她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一抹笑里,也能看见万重山水,原以为泰凌山东峰所望见的层峦叠嶂已是世间一绝,却没想到此人一笑便凌万顷云烟浩渺,直见山海一片浩荡。
见苏湘没有反应,男子也不恼,「对不住,是我唐突了姑娘,什麽都还没有介绍,便冒出了这麽一句。」
「不是这样的……」苏湘只要一想到方才的失态,脸上便不自觉泛起一片嫣红,灼如这漫山桃花。
「我是季蘅,是东皇书院的学生。」季蘅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挂在腰间的玉佩。
这玉佩凡是东皇书院的学生都必须配戴着以识别身份,玉佩上的系绳分为红、黄、紫三种,每三年便可在系绳上结一个结,以区别入院之先後。季蘅的系绳是紫色的,绳上无结,故可知他的确是进入方入书院的学生。
「我想,你便是师兄们口中的湘姑娘吧?」
湘姑娘。大家都是这麽称呼苏元的这位女儿的。苏湘性子静,平时不怎麽与这些学生们打交道,但她本就生得好,也写得一手好字,每逢春节,学生们下山前,都会听从父命,为每个人写幅春联。书院的学子们都对苏湘这位应该算是小师妹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她一些偶然流出的字帖也时时令这些山上学子们争抢不已,为这宁静的山上增添不少笑料。
苏湘终於反应过来了,她赶紧站起身,起身时发饰上的流苏晃动,在晨间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这微光落入季蘅眼中,引得心不自觉一动。
「我、我是苏湘,就是我父亲的女儿。」语毕,苏湘便後悔了。她性子静,平时不太与人打交道的,自然也并不擅长与人相处,一紧张便说出了这诡谲的话。她马上摆摆手,「我的意思是,我是苏先生的女儿。」
看着苏湘慌乱得手足无措,季蘅也乐了,唇角一弯,说了往後想起都令苏湘不敢再想起泰凌山上一片夭夭繁花的四个字:「人面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