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玟琪和她那几个朋友没像往常那聒噪,只是一路上鬼鬼祟祟的跟着我。
我之前已经试过了,听王永杰的意见试着跟班上的人好好相处。但不论我如何努力,与人相处和善到了自己都觉得虚伪的地步,我还是无法改变班上那些人对我的偏见。
我甚至连他们那些偏见是从何而来都不知情。
所以後来我也放弃了。
我刻意绕路甩开她们。
「她还常到永杰的墓园里去,坐在那里一整个下午喃喃自语耶。」
我走进专科教室,听见詹玟琪对别人说,那些听她说话的人见到我进来,开始一阵窃窃私语。
「该不会真的撞坏脑袋了吧?」
「还是卡到阴?」
他们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我,还有人刻意走近我,一脸惊恐万分的问,「你今天吃药了吗?」
那些人全笑得东倒西歪。
别系的同学不知道这里是怎麽回事,纷纷低语的问,「什麽事这麽好笑?」
「哦,就是我们班的Angela,之前不是说自己失忆吗,然後她被人发现……」云云不止。
那一双双如黑洞的眼神在教室里愈渐扩大,站在这些人面前的我感觉自己像再次的被推上悬崖,我再次的体认到恶意竟是这麽的轻易。
恶意不需要了解事情背後的真相,任何一个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像现在这样,轻易的把我从悬崖上推下去。
林嘉蕾扳着脸走来,兴师问罪的说,「听说你还去找王永杰的爸妈?你杀了王永杰还不够吗?现在还想打他爸妈的主意?范翎萱,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为什麽要伤害他们?又是谁说我去他家了?」
林嘉蕾扭曲脸,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到现在你还想说谎吗?你别以为你做了什麽都不会有人知道。」
「我没说谎。」我挺起胸膛对她说,「我不是一个人,我跟王永杰一直都在一起。」
顿时,教室那些聒噪的人变成得鸦雀无声。
我的心跳得好快,仍想强作镇定,「你们可以看不见他、可以感觉不到他,但是他一直都在,在看着你,林嘉蕾。还有你们每一个人。」
詹玟琪紧咬着牙惊叫,「吚,好恶心哦,她真的疯了。」
「范翎萱,你有病啊。」林嘉蕾几乎是尖叫。
我笑了起来,「我是不正常啊,但是这里又有哪一件事让我觉得正常?」我瞪着林嘉蕾,她张口到一半视线忽然转向我的後方。
我回头,看见张弃扬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你是故意那样说的吧?」
张弃扬叫住了我。
「与其被人讨厌,不如让他们害怕。」我说。
「是为了要报复?」
「不是。」我觉得没必要和别人解释自己。
「你不怕这样会带给自己更多麻烦吗?」张弃扬很不能理解的追问我。
「什麽麻烦?」我看着张弃扬,他的眼神里除了责备还有种担忧,但是我现在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了。
「你是指王永杰吧?」我不禁对他苦笑,「我真希望人死後真的有灵魂,好好看看这些活人怎样的丑陋。」
我忽然对王永杰的离世感到愤怒,说什麽要一直守护我,要给我勇气,结果自己却走了,把我一个人留下来。但是我又怎麽能怪他……
「你说你跟王永杰在一起是什麽意思?」张弃扬问。
「我认为这是我的私事。」
「不敢说就代表你只是临时起意。」
「才不是。」我感觉到张弃扬的故意激怒,我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我知道只有王永杰不会伤害我,我宁愿跟他在一起,也不想要再跟你们这些活人说话。这样你懂了吗?」
张弃扬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转身要走,听见他在我身後说了一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范翎萱。」
我回头看他,「我们以前不是不熟吗?」
「因为你总是这样。」
张弃扬很故意的笑了一下,然後负气般的调头离开。
因为我总是这样?
□
王永杰的房间里,有一落书柜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说,我说了谎,想藉由我曾借王永杰一本书为由来寻找他的日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就不能直接说实话、说我想借王永杰生前的日记?我总害怕别人知道我那自己也不清楚的过去。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引起过多的猜疑,我只能一再说谎下去。
我对王永杰的父母感到非常歉疚。听着王爸爸对我说,「这孩子心细,从小什麽书都看,以前看他老是在读女孩子喜欢的言情小说,我们还担心了一阵子,就害怕他会有问题。」
王爸爸说王永杰的房间从他离开之後就一直保持原样,因为怕乱动他的东西,他回来的时候会记不得自己还没做完的事。
後来确定找不着王永杰的日记後,我原本想借王永杰搁在桌上没来得及看完的那本书,但一见到书名『如何向世界道晚安』便改变了主意。
借了王永杰生前最喜欢的一本爱情小说『颜色』,尽管这本书的书名对他而言有些讽刺。
这个已不在人世的墓碑色男孩。
清静的墓园里阳光普照,空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向下鸟瞰广阔的城市风景。
我坐在墓手旁翻开书里夹着白色书签的那页,我不打算动它,捡了一段开始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