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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相亲了,无视窗户外头正狂下着的暴雨,坐在人挤人的咖啡厅里,雅恩对着面前梳着西装油头的男子,报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小雅,这是巨浩集团的张经理,张经理年轻有为,美国一流大学毕业,才四十岁而已,就已经经手巨浩集团的众多重要业务,还被看好未来担任总经理的接班人,是业界数一数二的明日之星,年薪近千万。」
「不只如此,张经理生活习惯良好,平日菸酒不沾,只是因为前几年工作太忙,无心经营感情,现在的张经理,已经做好与他人共度一生的准备,张经理为人和善,做事用心,我相信他未来一定是个好老公、好爸爸。」
但见媒人婆忙不迭吹捧着张经理,彷佛电视购物台的主持人,而张经理则是她正在销售中的商品。
现在不买,更待何时。
见一旁的林巧兮听着媒人婆说着的话,不住的打量着张经理,听到媒人婆说着「年薪近千万时」她才对张经理报以一个满意的笑容,而张经理则不答话,他轻推着金框眼镜,意图佯装着毫不在意的模样,但他嘴角那抹得意的浅笑,却早以透漏出他心里的志得意满。
已经搞不懂现在到底是在谈生意,还是在谈婚姻,雅恩在心里大翻白眼。
而当媒人婆换了套台词,开始熟门熟路的介绍起雅恩,说起雅恩是什麽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秀外慧中、蕙质兰心,进的了厨房上的了厅堂之类的鬼话,听到这里,雅恩简直要将嘴里刚喝下的那口茶给硬生生喷了出来。
到底有谁会相信这些鬼话阿,真是。
雅恩忍不住这麽想,但见她面前的张经理倒听得十分起劲,而当媒人婆要两个人开始聊聊时,他彷佛信以为真般的开了口。
「…你平常的拿手菜是什麽?我个人晚餐喜欢吃牛排,尤其是沙朗,丁骨和红屋也不错,菲力比较还好,之前我下班有空时就会去台北各大的牛排餐厅吃饭,尤其是大饭店做的牛排,我特别喜欢,如果你能做的出来,就太好了。」
「…还有阿,我都听媒人婆说了,我知道你有两个小孩,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不介意,你平常只要把家里打理好,不要让两个小孩来烦我,他们念书的学费、生活费什麽的我都会出,只是两个小孩要改成跟我姓,这应该是基本常识,你也不会反对对吧?」
像是已经列好短期、中期、长期规划一般,张经理一张开嘴停不下来,也顾不得雅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跟我也不用再生了,我坦白告诉你,其实我很讨厌小孩,尤其是婴儿,要不是我妈…」
像是有多麽无奈般,说到此处,张经理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样你刚好符合我的条件,只是如果你的小孩可以更大点、更不会吵我就好了,但也没关系,我相信你有能力照顾好两个小孩的对吧?这点我们要有共识,在我的想法里,家庭讲究的是分工合作,我去赚钱,你就负责养好我的小孩,这很公平…」
在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住手以前,雅恩已经将杯子里的水给泼了出去。
「小雅,你干什麽!」
林巧兮见状,紧张的立马站了起来,她不住的跟张经理道歉,媒人婆则慌乱的叫服务生送来纸巾,忙不迭的替张经理擦乾。
看着眼前的张经理被水泼的湿漉漉的狼狈样,雅恩倒没有半丝抱歉,只觉得一阵爽快。
「听完你的话,我想我跟你现在没有共识,以後也不会有共识,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赶快去找下一个符合你条件的员工…阿,还是帮佣?」
「祝你好运罗,遇水则发嘛。」
说完这句话,她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包包,丢下兵荒马乱的三人,潇洒地走出咖啡厅。
一出咖啡厅,撑着伞的雅恩忙不迭的拨了通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佐佐,透过电话还可以听得见家里电视的吵杂声,还有她请来的煮饭阿姨正在厨房炒菜的声音。
「叫佑佑来听电话。」雅恩不慌不忙的说。
不消多时,电话那头便传来佑佑那向来童稚却不带感情的嗓音。「你找我?」
「…我是要跟你说,我又解决一个了。」雅恩说着,语里倒是有些邀功的意味。
「做的好,这是第五点,集满十点,我就把它还你。」
「再见。」
被佑佑挂上电话,雅恩不由得轻叹口气。
只因这两个小鬼偷走了她跟李恒毅的结婚影片光碟,拿此要胁她不得再婚,其实光碟她早有备份,她本可不需配合小鬼们制定出的游戏,但不知道怎麽跟他们俩相处的雅恩,终究是陪他们玩了起来,也只有这样,这个家好像才可以一如以往的运作,就像他没离开前一样…
李恒毅,你这个大笨蛋,你让我这麽爱你,现在又丢下我一个人,你要我怎麽办…
李恒毅,这都是你不好,你知不知道…
李恒毅,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想着,心里竟是有点酸涩,雅恩在一间高级服饰店旁停下了脚步,偌大的雨滴不停歇的拍打着她的伞面,答答答答的雨声,让她的伞像是张鼓面,被规律而稳定地拍打成乐曲。
过了会,雅恩才从混乱的思绪里回神,她看向服饰店橱窗里陈列着的假人,假人上头穿着高雅华贵的服装,色彩斑斓十分好看,想着该买点东西补偿一下林巧兮,免得伤了她的心,雅恩推开了服饰店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但见店里早有两名客人,一旁的服饰店小姐正不遗余力的替她们介绍着服装。
而那两名客人实在太过眼熟,如果分开认雅恩可能还有认错的机会,但两个人凑在一起,雅恩倒是毫无认错的可能。
只不过,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她却是难得的一阵尴尬,不确定是不是该出声叫唤。
「雅恩,你怎麽在这里?」
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先是注意到了雅恩,她对甜美清秀的可爱女子笑了笑,便走到雅恩面前来。
「小安…呃,好巧。」雅恩看着美丽女子,勉强的笑了下。
想来美丽女子正是小安,另一名可爱女子便是若芯了。
「对阿,好巧,不过真是太好了,我晚点本来就要打给你了。」
然而小安对雅恩的尴尬丝毫不以为意,她亲昵的拉起雅恩的手,拉着她走到若芯身旁。
「你快点过来,帮若芯看看这套衣服适不适合她?」
但见服饰店小姐正拿着一套丝质的白色荷叶边短洋装,在若芯身前比划着,那洋装剪裁合宜,看上去相当高雅,只是这样比划,雅恩便可以想像若芯穿着的模样,想必十分好看,能衬出她温柔的气质。
「蛮不错的,很适合若芯,只是你们两个怎麽会…」
想来感情这件事本来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小安一回来雅恩便耳提面命的警告Catherine,千万不可以跟小安联络,免得伤了若芯的心。
但撞见Catherine跟小安搭在一起也就算了,雅恩怎麽想的到她撞见的反而是小安跟若芯凑在一起,两个人还相处融洽的一起买衣服?
什麽跟什麽啊?
若芯见着雅恩的反应,大概是猜想到雅恩的心思,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小安提醒我,她说过两天是Kate的生日,她说,她刚搬回台北,很久没有跟你们聚聚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在她家办个派对,一起庆祝Kate的生日,也让我们看看她的新家。」
「我很少参加派对,怕没有适合的衣服,所以小安就带我来这里了。」
「小安的品味很好,她选的衣服都蛮好看的…」
听若芯说到这里,雅恩简直头疼,她知道若芯没什麽心眼,个性也单纯,但单纯成这样,任谁看了都会气到吹胡子瞪眼睛的。
於是趁着小安也选了套衣服去试衣间试衣服的时候,雅恩忍不住把若芯拉到一旁,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盘问起来。
「…你知道她是我姊的前女友吧?」
「…不,这麽说还太简单了,应该这麽说才对,你知道她不但是我姊的前女友,我姊还为了她空窗了六年吧?」
雅恩忙不迭地补充,生怕若芯没听懂似的。
「…这我知道,雅恩,小安有跟我说,她对这件事情感到很愧疚,不过她知道错了,她知道这是她的问题,她没有想再挽回Kate的意思。」
「…只是她一个人在台北,还是很想念Kate和Daniel跟你几个老朋友。」
「…所以她希望我不要多虑,她只是想跟你们保持联系而已,毕竟她一个人孤身在外,这里也没有家人…」
「…她说我和Kate既然已经在交往,如果她有找Kate的意思,就应该要先知会我,并找我一起才对,这是对我应该要有的尊重。」
「…另一方面,她也想认识我,她希望可以跟我当朋友,参与Kate的幸福。」
「而且,我也相信Kate,虽然我朋友Tony柏说…」
若芯说着,彷佛小安跟Catherine的相遇,只会是单纯的旧友重逢,而与所谓的「旧情复燃」、「再续前缘」毫无半点干系。
真想告诉若芯善良单纯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雅恩听着若芯坦率的说出这些傻话时,她终於可以明白,明白某次偶然跟Daniel聊天时,Daniel形容若芯在感情上是个单纯无害的傻大姊,是怀抱着个什麽样的心情。
「我跟你说,别人也就算了,就我对小安的了解,小安才不会…」
雅恩急急地说着,只是她说到一半的话因小安走出试衣间而打断了,但见小安穿着一袭橙橘色的高衩合身洋装,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一陇长发微微的盘了起来,更显高雅,而洋装後背挖空的设计,更让她的雪白的美背一览无遗,彷佛照片里的模特儿般,绝艳脱俗。
这样的美,任何人都会为之屏息的。
小安在镜子前看了看,跟着走过来拉着若芯的手,温柔的说。
「你喜欢吗?如果你喜欢,我就选这件。」
「这件洋装跟我帮你选的那套是姊妹款,出自同一个设计师的手笔,Kate一向很喜欢这个设计师的作品。」
「以前我跟她一起出席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时,她都会带我来这间店挑衣服的…」
听到此处,倒是有些听不下去了,站在一旁抱着胸的雅恩嗤了一声,引来了小安的注意。
「雅恩,怎麽了吗?」
「我是不知道我姊对你有什麽打算。」雅恩冷冷地看着小安。
「但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回来,又自作主张的要帮我姊办生日派对,还找了若芯一起,若芯可能不知道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但你怎麽伤害我姊的,我没瞎,我看得很清楚。」
「我姊这人是个滥好人,她不跟你计较,还把你放在心里当宝,若芯个性也是个好人性格,你道个两句歉,她就以为你没有心眼。」
刚对付完相亲时遇上的那个金框自我男已经够累了,此刻雅恩已懒得再跟小安周旋,她本来就是这种率直性格,什麽礼尚往来的,她都撑不了太久。
但见小安一脸尴尬,雅恩眼下却是不吐不快,於是她快人快语的继续说着。
「…不过抱歉阿,我不吃你这套,你那个什麽鬼生日派对就别算上我了,省得我去了受不了你的虚伪,吐得乱七八糟,把场面弄得不好看,那就不好意思了。」
「…若芯,你跟我姊的感情事,本来就不归我管,你想留在这里跟她买衣服,我也拿你没辙,但我认真劝你,如果你想跟我姊继续交往的话,还是离小安远一点好。」
多留一刻都觉不耐,雅恩说着,她拍了拍若芯的肩,便转身离去。
若芯担心的追了出来,但见雅恩随手拦下了台计程车,上了车便扬长而去。
若芯征征的看着雅恩便这麽搭着计程车走了,撑着伞的她转过头,却看见不知道什麽时候也追出来的小安也站在後头,张狂的大雨转眼便淋湿了她的身体,她却没有想帮自己遮蔽的意思。
「小安,我想雅恩讲话比较直,她只是很担心我跟Kate,所以才会讲出那麽伤人的话的…」
但见小安接过若芯的雨伞,少去了雨水的遮掩,便遮不住她脸上现在不住流下的眼泪。
若芯看着她,看着那般美丽的一个女人,佯装毫不挂怀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小安…」
「若芯,你真的很善良。」
「我这才明白为什麽Kate这麽喜欢你,因为连我都很喜欢你的善良,我很高兴,Kate是选择跟你在一起,真的。」
小安说着,她轻握住若芯的手,真诚的模样。
「雅恩的事情没关系,我知道她个性就是这麽直,她说的也是我做错的事,她想这麽骂我,那就任着她,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
「不过,若芯,我得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让我能跟Kate的关系,有可能以友情的方式继续下去。」
「就像我对你说过的,这里才是我的家,过去我做错了,我想她们只是需要点时间,她们迟早都会接纳我的…」
若芯听着小安说着话,见她诚挚边说边哭,她忍不住轻抚小安的背。
听着小安说的话都是那般恳切,她试图想让自己更相信小安一点。
可是她的心里头也不住回荡着Tony柏和雅恩的警告,她也没有办法装作充耳不闻。
到底该怎麽办才好呢?
如果不希望Catherine强逼自己忘掉小安对她造成的伤害,或者是强逼Catherine忘掉对小安的感情,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相信Catherine也相信小安,相信她们能共同面对过往的旧情,重拾友谊,重新出发。
可若芯虽然想这麽做,但心里那股隐隐约约的不安,却蠢蠢欲动着,彷佛随时等着在嘲笑她一般。
答应小安,让小安再次进入Catherine的生活。
这样真的好吗?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冲动了....
若芯想着,身旁马路上奔驰而过的汽车,溅起了地上那滩积水的水花,水花扬起,星星点点的拍打在一旁的路灯铁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