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正是满怀不屑,却见潘显阳带笑探头进来看我,道:「怎麽回回见你都是板着脸?就这般不欢迎我吗?」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房内,还不客气地坐在椅上。
我不禁暗自慨叹,如今心中的难题困扰还未解决,眼前便是又多了个大麻烦。要知道,潘显阳这个长不大的大孩子,是个难缠又难搞的东西。我转个身,用不满的眼当光看着他,说:「潘显阳你娘亲没有教过,进别人房间前要先知会,问过主人吗?」
他先是脸色一沉,又回覆嬉笑脸容,道:「嗯!那麽我现在就知会你,我进来了。」
又摸摸坐着的木椅,说:「这张椅子坐着还挺舒服。应该是玄木椅子吧!」他是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地方,毫不客气地四处张望。
我本就心烦,他却是在此时来跟我闹,我是心中有气,道:「潘显阳,这夜半三更的你跑来我房间是要惹别人非议吗?马上走!」
他叹一叹气,说:「你就一定要对我如此凶吗?你也不想想,我是怎麽冒着被捉的风险,翻墙进来找你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话,质问他:「甚麽?翻墙?潘显阳你是不是太无聊了?好端端的有大门不走,你干嘛去翻墙?」
他抬头看我,道:「还不是因为你!之前你摔楼梯受伤,我这个当朋友的自然担心,便一直想来看看你。只是奕兄说,你身体仍有不适,要整天留在房里休息,不许我来骚扰你。我便只好翻墙来看你!」
他又在我身边绕了个圈,说:「不过如今一看,你倒像是全好了!要不怎会有力气骂我?」待在房间休息本就是个躲开奕珩和芸曦的藉口而已,只是奕珩会如此明示潘显阳不要来看我,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他该不会是在忌惮我和潘显阳的关系吧!
一阵噪音从外面传来,我赶忙走到房门前往外一看,只见一大群人正往我这边来。我心中一沉,肯定是潘显阳偷偷潜入奕府惊动了护园家丁,让他们以为有刺客入侵。这夜半三更的,若让他们见到潘显阳与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怕会被大造文章,乱传一通。
潘显阳却走到我身边,一同往外瞧,问:「怎麽了?在看甚麽?」
我急急拉开他,把门一关,严肃对潘显阳道:「听我说。等会儿不管外面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作声,更不能出来。你只需要给我好好老实呆在房中,清楚不?」
潘显阳不解地往我一看,没有回应。我更是焦急,再说:「我在问你话,快点回答我!」他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安静地坐回玄木椅上。
此时,叩门声又再响起,梅儿的声音随之传来:「右夫人在房里吗?有件要紧事想请右夫人出来一下,烦请夫人马上出来。」
我吸口气,把门微微打开一小度缝隙钻了出去,又迅速把门复而掩上。只见梅儿和芸曦身後带着炳叔等一群家丁站在翠莹阁外,神色凝重。我镇定自若,问:「半夜三更的,姐姐带上这麽多人来,是要干什麽?」
炳叔走上前,礼貌道:「刚刚护园家丁来报,说看到有飞贼翻墙而入,之後更往翠莹阁这方向走来。老奴怕飞贼会伤害右夫人,便立马通知左夫人此事。眼下是想带人前来搜索,以确保右夫人安全。」飞贼?那不是甚麽飞贼,只是潘显阳而且。只是,我不能如实告之。
我从容一笑,说:「这是甚麽话儿?我整晚都待在房中,却没有见过甚麽飞贼。我看是你们搞错了!」
芸曦淡淡一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飞贼既可以轻易潜入府里,也同样能够不动声色地溜进翠莹阁。为保妹妹安全,我想还是让炳叔他们进去搜一搜比较好。」
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心中不安万分,马上说:「不用劳师动众劳烦了!我这儿确实没有你们所说的飞贼!」
芸曦目光一转往我看,眼中带着丝丝疑惑,彷佛看透了我的心。她故作好奇,道:「妹妹如此紧张不肯让人进内搜贼,难道是翠莹阁内藏了甚麽不可见人的东西?」
我心中震惊不已,本来要面对芸曦,已是令我感到难为万分的事。如今更要为了隐瞒潘显阳的到来,与芸曦正面交锋,我的心有如正悬着般,忐忑不安。
我用微笑盖过心中不安,说:「你误会了,翠莹阁内怎麽可能会有不可见人之东西?你想多了!」
她意味深长一笑,道:「既然没有甚麽见不得人的事,妹妹也不妨让下人进去搜一搜吧!也好确保阁内确实安全无误。」
我依旧挡在房门前不肯退让,说:「我说了,没有贼人,不必劳烦!」
芸曦向我步步进逼,道:「既然妹妹阁中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还要万般阻挠?」
她摆一摆衣袖,高声说:「今夜夫君不在府中,府里的一切皆由我这个当家做主。我说搜就要搜!」若是平日,我倒会勉强容许他们进内搜,只是今日在此潘显阳,我不能让别人发现他。
此时此刻,我唯有硬着头皮,与芸曦硬碰硬。我坚定不退让,道:「不许搜!你我身份平起平坐,哪儿有搜我住处的道理?」炳叔自然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一脸无奈站在原地。
芸曦装出一面无辜,说:「姐姐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妹妹何苦要曲解姐姐呢?」
我咬紧牙关,心中思量一番。一定是我上次在马车上说的话惹怒了她。看来,芸曦今天是下了决心,定要与我争个高低。到底我要怎样才能把事情推搪过去?
思量片刻,才想出个法子来。我扬脸说:「好呀!你们就尽管进去搜吧!只是太医曾叮嘱,我需要一个宁静环境休养。如今已是夜深,你们要硬闯我翠莹阁,就是等於扰乱我阁中安宁清静。我若因此病情反覆,你们倒是要好好想想,明天要如何向奕珩解释此事。」
芸曦眯眼往我一盯,道:「妹妹是在拿夫君压我吗?」
我保持冷静,说:「我没有,我只是在维护自己而已。今天我若是这般轻易就让你派人进去乱搜一通,以後我在这府里的面子还能往哪儿搁?」
此时,身後一阵骚动把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其中一个家丁指着远方,高声道:「是那飞贼!他往西厢走去了!」
炳叔随即如罪获赦,指示身後一班护园往西厢走去,又对我们说:「老奴先到西厢那边看看去,二位夫人请自便!」於是便快步走离。翠莹阁前只遗下我、芸曦与梅儿三人,四周一片静寂无声。
那走西厢的飞贼会是潘显阳吗?难道他是见我如此被逼到墙角,便出此下策?想到这里,我便是有点担心,欲要急急回房去看个究竟。芸曦却拉住我的衣袖,把我的步伐拉停下来道:「妹妹如此心急回去,难道房里真是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或人?」
我用力把她的手一甩,心中努力止住那鼓气,冷冷说:「是与否也跟你无关!你别忘了,梅林园那笔帪我还未跟你算。你若不想让奕珩知道,便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我不想被逼上梁山!」如此忠告是要提醒她,不要再试探我的忍耐力。也同时告诉自己,她尚未踩到我的底线,我还能忍下去。我「啪」的一声用力把房门一关,心中却是气难消。
六岁那年,我没了爹娘,却有了她这个好姊妹。她与我从少便互相依赖,相亲相爱,严如一对亲姊妹,我们本不该如此敌对。我真的很想告诉她,我不是顾梦萓,而是紫嫣。只是我不敢,我怕说穿了一切後,她会把对顾梦萓的恨投转在我身上。我说过,我和她会是一辈子的姊妹,我们之间不应有恨。
房中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张字条在书桌上。潘显阳果真是为了替我解困而装成飞贼,跑到西厢去了,我心中是替他感担心。只是细心一想,他武功如此高强,应该不会被捉到吧!
不知为何,得悉他走了之时,竟是有点失落,或许,是我的心太烦乱了,唯有与他共处的时候,才能短暂忘了一切烦忧,开开心心地与他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他很真诚,也不造作,我很喜欢与他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