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在静谧的病房中有两个人,一位是躺在病床上的黑发青年,另一位是在病床边、沉默地坐着的马尾少女,两人的发丝被从窗口进入的微风吹起,遮掩用的窗帘也随风飘扬,连带让温暖的阳光洒进来,这阵风也像是暗号般,原本垂眼打盹的少女突然清醒,她转头看向床上的少年,只见对方的眉宇微颤,不久便睁开双眼,似乎因为才刚睡醒,原本锐利的凤眼此刻看起来柔和许多。
「云雀学长。」
见几日一直陷入昏睡中的人终於醒来,傅云湘起身向前,呼唤的声音中有着放心,她望着云雀的眼神从迷茫转为清醒,便接着往下说:「我去让人过来。」
尾音刚落,骤变发生。
傅云湘的手突然被捉住,并且被不可抗拒的力道给往下拉,傅云湘只能急急忙忙地把手撑在床铺,好稳住身体,不至於扑在云雀的身上,但是即便稳住了,傅云湘立即发现了一件事情:两人的脸处於近在咫尺的距离。
她不会因此心跳加速,但是警铃却在脑中响起,「好危险」的念头让傅云湘立刻後退一步,但是察觉到她的行为的云雀,更加使力握紧手腕,甚至抬起另外一手,将扯近的傅云湘的头给往下压。
「别想逃。」
像是宣示一样的话说完以後,云雀就只是仰起脖颈,轻而易举地让两人的嘴唇彼此接触。
当云雀率先离开傅云湘,搁置在後脑杓的手倒是没有收回的意思,他凝神注视眼前的少女,越发觉得捉住的手绝对不能放开。
在黑曜中心与那位该死的男人对战以前,傅云湘对他所说的话、展露的神态,让他确立了一件事:这个人的个性飘忽不定。总是平淡着一张脸,偶尔会壮起胆子违抗他,明明是回避他的,却又不顾一切地支持他、待在他身边。性格矛盾没有什麽,因为少女也不过是位国中生,「个性」是经历岁月才慢慢磨出来的。
云雀突兀地笑了,这让刚才被吻还处於错愕中的傅云湘终於回神,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呆毛瞬间竖直,她想要拉开这个危险的距离,却被云雀给牢牢地扣在原位。
「云、云雀学长……?」傅云湘紧张不安地看着对方,感受心跳正急速跳动着,但是这与恋爱无关,无法理解的举动以及隐忧才是她慌张的主因。
「我要你。」
喜欢她,想要她--这样的想法当意识到这份恶心的感情就存在着,只是傅云湘的不稳定让他只能偶尔出手,装着什麽也没发生的继续观察对方究竟是什麽样的人,而在黑曜他终於确信了:她就只是个性格不稳定的女孩。
如果有了明确的定义,那麽就更好出手了。
云雀的眼神一凛,如同已经瞄准好猎物方向,随时都能往致命处下手的老鹰。
「我会让你的世界里有我的存在。」压下傅云湘僵硬的身体,并且移动双手的位置,呈现拥抱对方的模样,云雀附在对方耳边,用着带笑的嗓音说:「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如此不稳定,那麽强行进入就可以了。
傅云湘已经不知道该做什麽反应了--她应该要推开对方,但是身体拒绝这麽做。
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能待在风纪委员会,当云雀要她走的时候就要乾脆地走,可是她因为私心,以及凭着其他人的纵容,最後来到了这一步。
--不对,这还是很奇怪!
心跳渐渐稳定下来,但是逐渐冷静的脑袋依然令傅云湘整理不出能让云雀喜欢她的理由,容貌没有像上个时空那样高质量,也没有特意做出任何心跳加速的场面--应该,没有?傅云湘突然不敢肯定了。
待在云雀的身边一年,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虽然重要性不等,但或许就是这些事情累积成了今日的局面。
所以黑曜事件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吗!傅云湘惊恐地想着,她的脑中一团混乱,云雀倒是把心情都说出来後,一脸轻松地感受着怀里的少女的身体一下紧绷一下放松。
「不、果然还是很奇怪……这样的事情--话说回来,现在我是和云雀学长处於交往状态吗!我并没有接受喔!」傅云湘费了一点力气,才终於将自身从对方的怀中脱离--虽然还是被对方给用双手环着,不过比起身体贴着身体来的好。
听着傅云湘的质问,云雀歪了歪头,移动着视线像是在思考,他一边回答:「我并没有要徵求你的同意,我只是事前知会你;并不是『交往』,我和你的状态并没有这麽可爱。」腾出一支手,并且顺着身体来到了对方的脖子,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了细颈,「我想要你,我会将我余生的、那种恶心的感情都放在你身上,让你不能习惯没有我存在的一天。」
如果是这样的解释,那麽的确是一点也不可爱。傅云湘立刻理解云雀的意思,这样云雀想要和她拥有的是充满支配,并且让她十足依存着对方,稍微有些不正常的关系。
但是,不是因为征服慾望,这个关系里面的确是有着喜欢的心情。
不过果然--「不行,因为这样的话……」一定会影响到剧情,原野的决意也很有都会白费。
傅云湘别开视线,然而下一秒她被扣住下巴,强硬地再次与云雀接吻,云雀移动手掌的位置,拇指和食指探入她的口中,迫使她张开嘴,接受更深一层的感情。
「停、停下……!」激烈的、不给人一丝喘息机会的接吻,让人越来越专注於对方的灼热呼吸,在唇齿间摩娑的舌头让她心中产生了不可置信的心情,大脑与其说是陷入混乱,不如是一片空白,着急着要云雀住手。
「……果然小孩子做到这个程度就不行了。」云雀呼出一口气之後,迳自下了结论,让傅云湘不由自主地脸颊发烫,在她发楞的时候云雀又不轻不重地亲了一下,接着说:「另外你刚才说『不行』?真是不长记性……
「我说过『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这些事情都和你的意愿无关,你只要接受就行了--知道了吗?」
傅云湘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云雀,一时半刻什麽话也吐不出来了。
傅云湘一回到宿舍,就被女孩型态的禄倪给紧紧地抱住了,并且被他的话给吓懵了。
「放心,就算那个该死的雄性生物对云湘做了哪些事情、擅自决定哪些事情,也不会影响到一切。还有我以後都会用这个模样抱云湘,不用担心。」
接下来对於晚餐出现的红豆饭傅云湘更是无言以对,她看着不知为何似乎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的禄倪,一边倾听同桌吃饭的大家的谈话。
「本篇的初回大战终於结束了……小湘湘失踪时我还以为会发生什麽事情,真是吓死我了!」
「人有平安回来就好,不过目前学校还处於人心惶惶的情况,今天甚至出现了并盛的不良学生私下报复黑曜学生的事情,最後变成两边私斗,管理人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
「那件事记得是小让和几位老师一起出面解决对吧?一整天都跑来跑去的,真是够呛的!」
「难怪今天司徒的课程暂停,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看来学生们的心情要平复还需要花一点时间……对了,为什麽今天只有云湘是吃红豆饭?」司徒对於学校的问题下了结语之後望向傅云湘,清一色的白米饭里只有她的碗中是紫红色的饭粒,十分显眼。
听见询问的傅云湘身体一僵,她游移着视线,一时间什麽话都说不出口,可疑的沉默突然间让饭厅热闹的气氛渐渐冷下,就在大家似乎快想到一闪而过的某个想法的时候,禄倪不知何时已经把碗筷放下,并低声说:「明天大家就能知道了,然後知道以後什麽都不用担心,所以别追问了。」
最後一句在搭上一道无法抗拒的威胁视线,所有人不自觉地挺直背脊,唯唯诺诺地说声好,一边偷看着把脸摀住的傅云湘,心底好奇着明日究竟会看到什麽景象。
「对、对了,小让今天在解决学生纠纷的时候,洛特先生不是也来了吗?他有没有和你说什麽啊?」欧阳为了活络气氛所以转移话题,此话一出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说到希利尔先生,他不是照顾着那两个女生吗?不知道她们和希利尔先生在一块过得怎麽样?」辜玺斐偏头回想那天看见的双胞胎,自那以後也没有从希利尔那边得到任何消息,他不免感到好奇。
「那家伙虽然讨厌,不过现在是不会做什麽缺德事,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韶悦摆弄着筷子,皱眉地说着对希利尔暧昧的评价。
「你到底为什麽这麽讨厌他啊……?」欧阳苦笑地询问韶悦,但是对方拒绝回应的轻哼一声。
「要说和他聊了什麽的话是有--不过吃完饭再说吧。」
在司徒略有无奈的微笑下这个话题告了个段落,结束晚餐之後他们一如往常地进行着收拾和清洁,陆续做完自身的工作以後各自入座,而作为提出会议的司徒则从裤子的口袋拿出了两张纸,那是张来回机票,前往的地方为飞越偌大海洋的义大利。
「司徒先生,请问这两张机票是怎麽回事?」原野一边询问一边倾身探看,出发的日期是下个礼拜一,还有一点时间能做准备。
「这是洛特先生给我的,他希望那天能找人一起前往义大利,原因是那对双胞胎身上的实验,他说最後的两道锁还缺少几个键,所以他决定到对双胞胎做实验的黑手党那取得。」司徒做出解释,然後他搔搔脸颊,口吻犹豫地说:「说实话即使我没有跟着去应该是没关系,毕竟洛特先生的实力应该是不差,不过我认为还是有人在旁边照应他会比较好……所以我希望我能够跟去。」
义大利--这是个和原着有着密切关切的第二个国家,司徒的疑虑也是大家所想的,於是他们一起把目光放到原野身上,作为「管理人」,原野有权利能拒绝司徒的请托,一会之後原野给予了回应。
「……我知道了,出国的护照还相关用品我会替司徒先生准备好。」原野轻轻地闭上眼,一边想着禄倪曾对她说的话,在她放开捉着的衣摆之後朝司徒微笑地说:「还请注意安全。」
「啊啊,谢谢,我也会转告给洛特先生的,明天我也会向学校提出请假申请。」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原本的紧张感也瞬间消失,司徒放松地扬起嘴角,在尾音落下之後视线落到另一张机票上,但他出声以前另一道声音率先响起了。
「我也要去。」韶悦突然举起手,视线执着地盯着桌上的机票,一边用坚定的语气继续说:「书店还有咖啡厅都会做好请假,所以也请让我去。」
「韶悦……?」傅云湘眨着眼,讶异地看着认真到不似平常的韶悦。不只是傅云相,连其他人也因为感受到韶悦的执意,不禁忆起诧异地望向她。
「你不是讨厌洛特先生吗?」欧阳在片刻的安静之後悄声问出了几个人心中的疑问,而韶悦抿了抿嘴之後长叹一口气,便语气沉重地开口了。
「我不去的话,让让就要被吃乾抹净了,这种事情我可不能让它发生。」
……
「咦?你在说什麽?」隔了两个座位的司徒,因为惊人的资讯而不禁两手一拍桌、站起身,用无法置信的表情质问韶悦,但是对方没有回答反而先迅速地拿走了机票。
「没错,让让的贞操就由我来守护!」一边这麽说着,摆了个自认潇洒的姿势,飞快地离开了饭厅。
「……不!等一下!这段话从头到尾都很奇怪啊,让我先了解这是什麽意思啊!」回神的司徒推开椅子,跟上韶悦的脚步追了过去,不过当他还在上楼梯的时候,二楼率先传来了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
「……管理人,那个韶悦的事……?」辜玺斐看向坐在同列的原野,对方依旧不改笑颜的目视前方,并且不知何时手里还拿着一杯热茶。
「是,韶小姐的护照和行李我也会帮忙准备好的。」
「管管是不是被开通了什麽道路啊?感觉变得非常有余裕的模样。」
「太好了,还是平常的韶悦……」
美丽的异国建筑在白阳的照射下,反射出温和的微光,秋风吹拂到脸上时带来舒服的清爽感,橘红暖黄的落叶各自散落在灰白色的砖道上,有个留着一头及肩白发的清秀男人伫足在此,黑色的围巾和米白色的薄大衣包裹着他纤瘦的东方人身形,鞋尖发亮的皮鞋在砖道上流连不前,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反覆摆弄着围巾的位置,细框眼镜後的金色双眼浮现旁徨,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啊啊,这里是哪里啊……」
司徒颓丧地用双手摀住脸,他怎麽也想不透,明明是在直行道走路,怎麽一个回头在身後拌嘴的希利尔和韶悦就消失了,而一直是身後的希利尔负责指路,现在没有了向导,这附近也没有任何指示,司徒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
自他们一行人离开下榻的旅馆已经有一些时间,希利尔表示要先和在这里与约好的情报商会合,而情报商毕竟是个抱有诸多机密的行业,所以对方选择了一个隐密的见面地点,而据希利尔所说他们弯弯拐拐了二十分钟也才走了三分一的路程。当然司徒不可能像某部电影的父亲一样,可以展现超强悍的蒙眼听音记路的能力,於是他现在就处於一个四下无人、不知该如何回头找那两个人才好,还是要待在原地等救命的状况。
虽然在上个时空滞留於义大利有近十年的时间,但是换个时空又换了年份,司徒自然是不晓得这个地方是哪个镇上的街道。
顺带一提司徒不久前才发觉手机忘在旅馆里,当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司徒沮丧到蹲在路边种了几朵蘑菇。
「果然还是先回去旅馆好了……总之先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人--」「你好。」
原本正对前方的司徒决定先走来时路,虽然後半段是完全没有印象,但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转身,结果就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疏忽了从身後冒出来的人。
--并不是疏忽了,而是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因此在看见这个彷佛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的时候,司徒可说是吓得呼吸停止都不为过。
「你是旅人吗?这里没有什麽人会来,是迷路了?」
而且受到惊吓的原因不仅如此。
虽然脸还有些稚嫩,但是对方的外貌还有声音,司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搞混,他惊讶到嘴巴合不拢了,只是盯着对方一如记忆里有些轻佻的浅紫色双眼,直到对方笑着眯起双眼,向他询问才终於回神。
「需要我帮忙你吗?啊,还是说你不懂义大利文?那我改说英文好了……」
「我听得懂……」司徒费力稳住不停跳动的心脏,一边改以这个国家的语言回应眼前的男人,他轻吁口气,并勉强地撑起嘴角,「既然如此就拜托您了,我和我的夥伴走散,现在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以喔,那我送你到广场哪里,毕竟那边人多比较安全--又或者说你是故意走到这个地方来?」这麽说着同时男人微眯起眼,上钩的嘴角一瞬间变得危险,但是司徒仅仅歪过头,一副不理解对方在说什的模样,对方便摇了摇头,用着在哼小调的轻松口吻道:「什麽都没有喔!」
司徒当然是理解对方的话中话,虽然说是被希利尔指引的,但是他大概是无意间进入了黑社会的边缘地带,至於对方--司徒看向不知不觉走到他身侧的男人,在与对方对上目光的时候他尽量露出和平时无异的笑容,一边说:「啊啊,差点忘了,非常谢谢您的帮助,那个……?」
「我是白兰,小事罢了。」
「不,您可是帮了我大忙……白兰先生。」
重新确定了对方的身分,男人--白兰就有如记忆中一样,抱持着对周围事物一律轻浮的态度,望着对方与记忆中重叠的笑容,司徒的心底隐隐浮现了一个声音:绝对不能给韶悦撞见这个画面!
38,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