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在阴暗的地窖里,一排的牢房里只有一个人被关在这,那是一个金发棕眼的美丽女性,东方的精致脸蛋让人不禁多看几眼,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她,有如故事中比喻的被囚於笼里的金丝雀。
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女性所处的那一排牢房,隔间用的墙却是不存在的,倒是墙边有着一排的书柜;地上铺着一块大地毯,地毯上放着几本摊开的工具书和纸张;在远一点还有简易的厨房和卫浴间,都是以电来做热能,就差一台含网路的电脑,便能让人在这里过得逍遥了。
被关在这个单人套房的女人--韶悦打了个呵欠,她瞥过墙上的月历,抱着某人推荐的诗集选,优雅地旋身陷入沙发中,决定当个假文青来打发时间。
就要到「那一段」了。
韶悦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翻动手里的书籍。泛黄的页面印着不被世人忘记的诗句,不管是喜乐还是悲痛,是希望或是绝望,都透过文字呈现在毫无温度的墨水上。
突地她的脑中浮现了那一位猖狂不羁的青年,用颤抖的双手压住她的肩膀,近乎癫狂地喊着「哪都别去,你是我的!我的!」同时豆大的热泪就这样落下,韶悦震惊地望着对方,同时觉得脸颊好似被烫伤了,让她鬼使神差地差点说好。
那是他们--住宅一夥被当成米尔菲欧雷首要歼灭对象的期间,韶悦中计而受重伤之後发生的事情。
结果她被站在一边的欧阳吼着:「快答应、快答应!这臭家伙三天两头来烦,都不能好好治疗其他病患了,你快给人家包养走吧!」
於是不管她是否情愿,就被代理家人赶鸭子上架,真的成为被王子包养的猫咪了。
不过实际上他们这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在保护她,因为在这场米尔菲欧雷的处刑中,他们已经失去了犹如血肉、心脏的同伴,韶悦也是死里逃生一回的,其他尚存的人也被彭哥列、自己人给用尽办法窝藏了。
「发什麽呆?」
「你来玩啦,丈夫怎麽舍得?」韶悦转头对来人开着玩笑,亦咲对於这话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见对方手里捧着诗选,表情却表明主人根本不在文豪的杰作中,於是亦咲就毫不在乎地把铁门打开,走进里头,「你想出去透透气随时都可以,只是一下子的话我想也无妨。」
「不了,如果错过贝尔的投食,我想他会大闹一番的。」韶悦没有一点犹豫地摆手,拒绝亦咲的邀请,尔後改变话题:「怎麽了?彭哥列或是米尔菲欧雷那边有什麽大变动吗?」
照理而言离未来篇还有一段日子,但是说不准会出现什麽不一样的剧情--这可是他们这群人最擅长的也最无法控制的技术。所以才让亦咲有得到什麽消息就来说一声,视情况韶悦在决定是否行动。
亦咲偏了下头,像是在汇整脑中得到的消息,一会便说:「彭哥列第十代的云之守护者,突然缓下了对於在日本的米尔菲欧雷的进攻,更正确的说法是停摆了。」
韶悦诧异地睁大眼,直白一句:「他找到新欢了?」
亦咲听见瞬间感觉脱力,虽然云雀会无视所属组织的意思,独力攻击米尔菲欧雷的原因的确和这方面有关。
彭哥列第十代的云之守护者有一个公认的爱人、妻子,据传那是唯一能让孤傲的浮云变得温柔的人,虽然只是谣言,但是能有这样的八卦也证明两人确实相爱。不过就在近年那位女性遭到米尔菲欧雷的杀害,云之守护者勃然大怒,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罗刹,三天两头就把自己往战场里送,摆明了只要能为爱人复仇,连命都不要。
「并不是找到新欢。」亦咲维持着理智反驳,但是她接着犹豫起接下来要说出的讯息,良久她才决心开口:「听说是旧爱回来了……」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麽,简单易懂。
彭哥列第十代的云之守护者,这一辈子只与一个人在一起过。
迅速打通话间连结的韶悦呆滞地看着亦咲,半晌都说不出话。见对方毫无反应,怕是伤害到她的亦咲急着开口要安慰,却被对方一声高喊给打断。
「未成年的小湘湘要被强X!监禁!调教了啦啊啊啊啊--」
多年来训练无数人才、见过多少大场面的亦咲,也不免被这番话这样的气势给惊得目瞪口呆,让她回过神的是身边突然刮起的一阵强风,还有尾音渐小的呐喊。
「小湘湘要成年才能做啊!结婚前要做也要戴套啊!可是云雀恭弥先给我过来见家长喔喔喔喔--」
一瞬间,金丝雀高速振翅飞离了鸟笼,为的是远方即将被猛禽生吞活剥的(假定)小兔子。
过了几秒,亦咲就听见了从楼上传来的声音。
刚结束任务回到基地的史库瓦罗,还没有卸下一身行头,就遇上大吼着冲上一楼大厅的韶悦,血气正旺的他立刻发动大嗓门:「你这女人发什麽神经!没事是在鬼吼鬼叫什麽啊!」
「史库瓦罗!快替我抱抱你家亲亲小可爱,我太高兴都忘记向她表示感谢了--」「小猫咪你要去哪!」
在史库瓦罗後面的贝尔,一看到显然不是出来散步的韶悦,立刻触动敏感情绪、崩溃地高喊质问,楼上的声音瞬间停止,结果不到三秒谈话再开。
「贝尔带我去日本!」韶悦手指着贝尔下令,眼神的霸气执意要求对方贯彻包养守则:宠物的任性要求,饲主必须完美包办。
「包在本王子身上,小猫咪的出国行头我来准备!地点是哪我开飞机载过去!」一向有如长不大的孩童般的贝尔一拍胸膛,像个大人般露出认真诚挚的表情发誓,完全不知道是谁发神经地把韶悦关在地窖,一天没见到面还会把基地弄成废墟。
史库瓦罗听着这两个连恋人都称不上的家伙的无脑对话,白眼都要翻到天边去了,作为副队长的他立刻训话:「开什麽玩笑啊?蠢王子你身上有多少个任务还没完成,还有你这笨女人没头没脑到底想干麻!现在出去是想死吗?」
「我要去守护挚友未成年的身体!」韶悦诚实交代。
「本王子全力支持!」贝尔用心包养亲爱的小猫咪,进而盲目跟从。
「女人你要走就快滚!蠢王子给你当保镳!」史库瓦罗虽然被烦得恼火,还是理智地放行韶悦,反正对方不是没有战斗意识的,也懂得判断局势倾向,顺便把让他心烦的崩坏版贝尔给赶走。
得到允许之後饲主和宠物就欢乐地跑了。
「哎呀哎呀,是在吵什麽呢……?」听见大厅的骚动才慢条斯理下楼的鲁斯里亚,依旧习惯性扭腰摆臀、走着一字步,噘嘴捧颊关心现场。
「高血压缺钙副队长同意送走只有外表是健全的韶小姐,另外愚笨的贝尔前辈现在根本用不了,所以就被派去当个别脚骑士了。」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弗兰睁着一双半睁的眼睛,头上戴着的巨大青蛙头套晃了晃,尽职地为鲁斯里亚解说状况,不过鲁斯里亚倒是听出了其他意思。
「嗯?小弗兰的心情不好吗?莫非是因为联系不上小瓷妹妹?」鲁斯里亚捧着颊,比平常的炮火还猛的毒舌让他不禁猜测,在心中感叹年轻真好,结果被弗兰用着平静到让人背脊发凉的眼神给刮了全身一遍。
「没有啊,Me--好到不行?」语毕便转身离开,反常的收尾到是让鲁斯里亚不自在,缩了肩膀决定不追问,毕竟体术和幻术可是不对盘,鲁斯里亚没有少被对方整到。
鲁斯里亚转头要和史库瓦罗搭话,正看见亦咲姗姗来迟地走到大厅,他就识趣地不打扰,继续去忙份内的工作了。
「你把消息告诉她了?」史库瓦罗随手把过长的发往後捉,露出底下英俊阳刚的脸庞,眼中的骄傲和锋芒十年未变,唯独看着面前的女子时会渗入几分柔情。
「一开始就说好的,有任何关於『他们』的消息,再小都要说。」除了一听就知道是八卦的,之後的亦咲也是经过一番调查,筛选过後才说的情报。亦咲垂下眉眼,知道史库瓦罗的心思,於是再次开口:「他们是我的恩人。」
史库瓦罗抚额叹气,只要亦咲这麽说,纵然脑中有千言万语,也都被一句话给轰成了不成形的碎屑。
他知道自己管不着对方的决定,亦咲也不是要人保护的一方,可是他难得护短,没搅和在彭哥列和米尔菲欧雷的人都知道,後者异常地针对那一群有些特别的「家族成员」,虽然不担心米尔菲欧雷也跟着开始对付瓦利亚--不如说快些对付他们好了,这样才好大咬那群人一口--可是就唯独这个女子,让史库瓦罗想把她比照贝尔对韶悦那样办理。
回归原点,史库瓦罗多少也是要对那群人抱持感谢之意的。
脑袋里的心思来来去去,最後史库瓦罗总算里出一个结论,於是他伸手揉了下对方的头,沉着声倾诉想法:「你想做什麽,我都护着。」
这句低喃听着让人感到对方一片痴心,在冷酷或者在迟钝,多半也会眼中水光打转,心脏跳个不停,羞怯地低头应声。
--亦咲却没领情,而是挑起眉,朗声驳斥:「把我当什麽了!你这条嚣张的鲨鱼,把你切成生鱼片啊!我去哪你当然要跟着,谁叫我有地图造样迷路。」
错了,原来是变相说情话。
史库瓦罗听完咧嘴一笑,大掌一揽,就捉起比他矮了许多的亦咲,说对方和他差不多岁数,连史库瓦罗都不相信。
被夹在腋下的亦咲没有挣扎,就是嘴巴不饶过史库瓦罗,把对方在训练时发生的糗事当成故事说给经过的下属听,史库瓦罗却是轻松地回赠了她童年的丢脸过往,一边给那群下属们丢眼刀,施加压力逼他们不能做反应。
路过并且职位比较高的列威心想:明明是在互爆糗事,怎麽就觉得眼睛泛酸,单身民众无辜被伤害啊,老大别睡了,整顿一下这对恋人。
在遇到那个人以前--就在从坟墓里爬出,然後转身看见对方的那段空档--傅云湘曾经想过,假使遇到了在未来已经死亡的她,无论是谁、只要是她重视的对象或者是重视她的人,会露出什麽表情?做出什麽反应?
不过下一秒她就觉得这个问题过於残忍。假使有谁把这问题的人物换成她的爷爷,就算能答题也会陷入悲伤,所以傅云湘就立刻忘了这个太短的想法。
结果面前的人的举动无意间回答了傅云湘的疑问。
「草壁,把人包好带回基地,准备适合的餐点给对方,接下来怎麽接待都交给你,等我处理完原本的事情,我要看她还是好好的。」
答:温和的问候完就叫人打包带走,然後当事者就摆着一样的表情离开做正事。
这个人--未来的云雀一身西装笔挺,原本平顺贴着头形的黑发不仅削短,还微微地翘起,说出的话喊出的声音都是和从前一样的口吻,依旧是浅薄到不易察觉的温柔,轻易就被浑然天成的冷漠给盖过,让傅云湘忍不住挺直背脊。
接着就听见对方朝无人的地方下令,口气公事公办,毫无刚才还能感受到的几分情绪。云雀正转身离开,下一秒就有人从林间走出,十年之後依旧身形高壮的草壁大声回应上司,直到他走近了,傅云湘才发现对方眼角挂着的水珠。
傅云湘睁大眼,不敢相信看见的画面,草壁却是对她柔和地微笑,泪也没擦,就恭敬地说:「跟我来吧,夫--嗯,现在还不能这麽称呼,我还是称呼为傅同学吧。」
傅云湘点头如捣蒜,一点都不敢细想对方原本是要称呼她叫什麽,她怕草壁一讲,就失去理智地跳回去一旁的坑里了。
草壁不再多说,只是在前头熟络地带路,配合着傅云湘的脚步前往目的地,中途打电话联络了谁,似乎是要处理傅云湘弄出的大坑洞,听见的傅云湘立刻假装什麽都不知道。最後两人来到了并盛神社前,草壁叮咛着她跟上,傅云湘就闭紧眼、努力无视幻觉,进入了云雀专用的秘密基地。
日式建筑的长廊没有任何杂物堆积,乾乾净净地让傅云湘忍不住四处张望,草壁见状开始做起说明。
「虽然和彭哥列的在日基地相连,不过平时也不会开启两边的通道,这里的设施基本上是用来做研究的。」草壁说完就正好停在一间房前,他似乎有些犹豫,接着率先向傅云湘说明;「这是傅同学未来在这个机构专用的房间,房间的主人先进去较--」
草壁还没有说完,傅云湘却对他摇手,头上的呆毛因为摆头的动作而乱晃,她看见草壁一脸诧异,但是她没办法无视内心的违和感--她觉得在这个房里会有太多的东西、太多的回忆和感情,可是没有一个是属於现在的她的。
这些是她的感知无意间侦测到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感知能侦测实体以外东西,而且似乎与她越有关系,就越深刻地影响到她,现在都还觉得心脏跳得十分厉害。
「客房就好。」尽管不知道有没有,但是依旧力求其他房间,若没有的话走廊也无妨,走廊的模样傅云湘挺喜欢的。「这里,我不行。」
草壁愣着听对方的话,他虽然不是和少女第一次接触了,这些年来因为傅云湘和云雀已经是一对合法夫妻,所以不论是财团方面还是私下的时候,彼此都保持着交流。
不过现在少女待人生涩的样子,让他不禁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那段他纯粹地为两人的进展一下忧心一下欢喜的时光--草壁捏捏眉心,控制着情绪,虽然不清楚傅云湘拒绝的原因,但是仍是点头,「我知道了,造傅同学的意思。」
傅云湘听见便放松地笑了,熟悉的模样让草壁几番惆怅,他一边思考着上司回来之後,这两人又会是如何,一边给对方做生活起居上的打理。
至於为什麽傅云湘起死回生还变年轻了--这就不在他的权限中,就算好奇想问,也要等上司先知道以後他才能再问一次,并且派人着手调查。
但是恭先生怎麽毫不惊讶的样子……?
和韶悦通完电话之後欧阳倒进沙发,过了一会就抬手拨给另一个人,结果还没有等到接通,房门就被一个帅到要瞎人眼的熟男用力打开,熟男後方则是一如往常跟了位模样老练的西装绅士。
从一楼直奔顶楼迪诺连个大气也没喘,倒是心中的急躁完全表现在脸上,迪诺没有阖上门,身後的罗马利欧就识相地关上,顺带把自己也隔绝在外,留给老大和老大追了多年还是没有成功的对象一个空间。
欧阳笑呵呵地看着迪诺狼狈的表情,毫无余裕尽失加百罗涅当家首领的面子,她摇摇头并且调侃:「你怎麽就喜欢上我了?」
十位追求者在看过她的内在以後,有九位都会被吓跑,剩下的一位就是眼前这名情商低落的黑手党老大。
迪诺的脸上浮现红痕,一手下意识地梳齐金发,掩盖不了一种被对方调戏的感觉。放下早已不再响铃的手机,转移注意力地询问:「你要行动了吗?」
这是欧阳与迪诺才知道的暗号,在被加百罗涅家族保护的期间,她不会以私有电话连络迪诺,若是用了就代表她要脱离保护,独自行动,至於是去做什麽,欧阳却是没有提过。
相对迪诺的严肃,欧阳却显得心不在焉,她撩起长发到耳後,正好露出戴着的耳环。注意到这点的迪诺瞬间内心激动起来,此刻却不好表态,只能紧抿唇等着对方下文。
见迪诺明显在忍耐的表情,欧阳噗哧一笑,她拍拍沙发另一边的空位,示意对方在一旁坐着,还没等迪诺坐稳,欧阳便先开口:「如果我提了这事,大家百分之百会反对,所以你就先当个帅帅的空气,什麽也别说吧。」
迪诺无言以对,但是女子的眼里不见一点玩笑,欧阳仍然没有一点紧张感地开口。
「我要去接小让回家了。」
5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