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度半的高温,伴随着空寂冷清的地下室
玻璃柜内尽是满满不知名的牌位
但我总是能一眼就认出,那熟悉的你…
补习班里,堆满了想要考取理想学校的蚂蚁,游走於黑板上粉笔的粉末,以及蚂蚁们汗流浃背的刺鼻味,让我第一时间逃出这可恨又可怕的无间地狱。
坐上机车垫,习惯性从口袋拿出Dunhell和打火机时,一股习惯的清香顺手将我的Dunhell拿走。
『你又翘课!翘课也不找我』你说。
熟稔的点燃一根菸那模样还是令人着迷不已。
『你接下有什麽打算』我说。
我熟悉的你,是个永远只活在当下,不会思考未来的小妹妹,仰着头歪着头,是你一贯的思考模式。
『嗯…我目前还没想到ㄟ。』你歪着头说,果然正如我所料想的这般。
『要不,去考看看吧,对你未来求职也会有帮助。』我说。
吐出一口烟,歪着头看我的你,是如此令人爱怜。
『那如果我考上学校,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你说。
『什麽要求?』我吐了一口烟。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考上学校你就知道了!』你熄掉菸,不等我回应便一溜烟的跑回教室了,留下了在机车垫上疑惑的我。
随着考试一天天的逼近,原本门可罗雀的自修室顿时变成要抽号码排队的重地,彷佛没有来这里就不会读书般...切!
由於我是补习班模拟考的常胜军,每次在重地里总会有些人主动请益,虽然受到大众欢迎是一件很爽的事,但那股令人习惯的香味确不在这,难道我在想她吗?我问自己。
终於到了决胜的这天,原本以为提早一个小时到场可以找个纳凉的地方,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几乎所有可以坐的位子不是被父母霸占,就是被厚重的包包和报纸占有了,正当苦恼不知坐哪之际,从我耳朵八点钟方向听到久违习惯的声音,许久不见的她头发已经超过肩膀,面带微笑挥手的她还是那麽的美,正当我坐下来准备拿起讲义随便乱翻时,她拿着讲义向我靠近:
『喂~你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她说。
『约定?我只知道你再不快点把握时间抱抱佛脚,约定就泡汤了!』我说。
这时她放下手中的讲义,要求我跟她拉勾勾,逐渐靠近的她令我耳根发烫,心跳不已。
『如果我考取学校,你要当我男朋友!』在耳边的她这样说着。
『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你...』当当当当正当我还在恍神时,无情的考试钟声已经响了,她对我吐吐舌头便往教室走去。
在考试时间,有1/3的时间我在发呆,有1/3的时间我在无意识作答,有1/3的时间我在想着她说的最後一句话。
你要当我男朋友你要当我男朋友你要当我男朋友.......
就这样,原本应该大获全胜,顺利考取第一志愿的我,却为了她的一句话而被迫离乡背井到高雄念书,而令人下巴掉一地的是原本补习班模拟考都在倒数名次的她,竟然考取了苗栗的国立大学。就这样,我和她分别在苗栗和高雄念大学,在车站送她坐车时,她的眼眶尽是泪水,天真的她甚至问我能不能不要去苗栗念书,『既然考上了好学校,要好好把握』我强忍着揪心跟她说。
此时的她也顾不上旁人的眼光,手上的行李应声而掉,迎来的是一个声泪俱下的拥抱。
『你是以朋友的身分跟我说,还是...男朋友的身分?』她说。
我的眼泪就这样决堤,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感情,将她紧紧抱入怀里。
但我的理智仍在不断的顽强抵抗,一边告诉我接受她的感情,另一边告诉我她是你的乾妹妹。
『到了那边给我电话,如果有人欺负你,跟我说。』我这样回应。
火车走了,不仅带走了我熟悉的香味,也带走了我最大的遗憾。
二十年了,一眨眼的时间光轮过去二十年了
我开始有老花眼,我开始有皱纹,我开始会体力不支,我甚至会行动缓慢
但你还是一开始认识的你,你始终没有变,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秀秀
只是你再也不会偷走我的Dunhell,你再也不会在我耳边私语
你再也不会俏皮的要我当你男朋友…
二十年前,我被迫离乡背井到高雄,你则离开台北到了苗栗。即使相隔数百公里,并没有因此而疏远我们之间的互动与感情。直到那一天,当我正纳闷为什麽你这段时间突然失去联系之际,电话接通的那一头是个男的,有一种莫名心悸的感觉油然而生…
『阿...您好..我是ooo..麻烦请接秀秀』我说。
『她发生车祸,刚刚过世了,你可以到阳明山的oo寺去看她。』
电话挂断了,但刚刚的对话还在我脑海里不断回响
发生车祸过世了发生车祸过世了发生车祸过世了过世了过世了…
今天是愚人节吗?待会你会回电笑着跟我说上当了,对吗?
但今天并不是愚人节,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呢?
搞错人了?拨错号码了?都不是!
一再的钻牛角尖让我几乎崩溃,怀着不安的念头搭火车回到台北,眼看即将抵达oo寺,我开始祈祷这一切都只是个美丽的误会,我甚至无法想像,没有你存在的日子里,我该如何度过我无聊且漫长的人生?
诺大的oo寺地下室里供奉着无数个中途离开世界的人们,我却第一眼就找到了穿着高中制服的你,照片的你还是和从前般的美丽动人,浅浅的微笑似乎在告诉我,要我不要因为你的离去而难过,即使你不在了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但我眼眶的泪水却不争气的溃堤,『你这样算什麽!你怎麽可以这麽自私的离开我!你不是说过考上学校要我当你男朋友吗?我答应你,我一辈子都要当你的男朋友!你倒是说说话回我阿!』我一边痛哭一边呐喊着,此时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是你吗?是你在天上为我掉泪吗?
没有了你我的心跳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跳动
但我的世界却因为有了你而更加动人
即使你离开了乏味的人生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不是吗?
『阿伟~吃午饭了!』办公室的同事在电梯那旁吆喝着。
『你们先去吃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今天,是你离开的日子,自从你离开到今天为止已经二十年了,每年的今天我都习惯带着你最爱吃的可乐果和七七乳加巧克力,还有你最喜欢的Dunhell到顶楼去陪着你,一边吹着风一边轻轻的哼着你最爱的曲子『AndIknowthenightisfading,andIknowthattime\'sgonnafly;andI\'mnevergonnatellyoueverythingI\'vegottotellyou,butIknowI\'vegottogiveitatry…』就像歌词说的『我明白何时该面对真相,然後,我明白何时该去作梦,我明白何时该将你拉近一点,也明白何时该放手,但我不知道如何离开你,让爱一切成空…』也许你并不存在於这个世界,而是存在於…我内心深处属於你的世界…一直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