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的杂务比较少，大致上我都处理完了，多谢关心。要来点热茶吗？」他问是这样问，但手边已经帮我倒好一杯并且递给我了。
哇塞……一如外显的气质有效率又强势。我默默地喝下热茶，心情确实舒缓了一些。
罗爸爸望了我一会，「什麽事情困扰着你吗？」
唉，老江湖就是这点讨厌，在他们面前瞒不了什麽事！但是这要我怎麽在人家面前告他儿子的状啊？
「嗯，让我猜猜……是不是跟海封有关？」他笑问。
我开始严重怀疑你们罗家人有通灵的能力。
我挠挠头，心想就算是否认也没用，人家早就看出来了，「算是有关，不过不是什麽大问题……」
他拉来另一张椅子和我并肩而坐，神态优闲地啜茶：「说来听听。」
……现在是什麽情形？我有点慌乱，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佯装镇定地跟着喝茶，「就……嗯，海封他最近似乎压力比较大，不过……」
「他不愿意跟你谈？」
「……对。」
「嗯。」他将空杯子搁到桌上。
「嗯」？就这样？
他瞥了我一眼，这次连眼睛都笑眯了：「让你吃惊了吗？抱歉，你可能有所误会，我并非对他漠不关心。那个孩子啊，平日里对人客客气气的，做事也挺细心，可是只要一牵扯到他自己的事，发起脾气来几乎六亲不认呢！」
发脾气？六亲不认？
我试着在脑内模拟罗大少发火的模样，很遗憾的是完全想像不出来，但翻脸不认人这点已经略有领教了。这样听起来，罗大少对至亲都不见得会敞开心胸，我这个外人还白目地问东问西，可见他对我已经非常容忍了吧？
唉！
「怎麽了，唉声叹气的？」
我立即摀住嘴，自己竟然忍不住叹气了。
罗爸爸像是摸宠物似的摸着我的头顶，嘴角含笑，「你这样子真像我妻子烦恼的时候。你很担心海封会给你脸色看吗？我可以跟你挂保证，他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的。」
我瞪大眼睛，不但吃惊於罗爸爸的举动，且没想到自己会跟那麽多人相似，难道我真的长得一副大众脸吗？
「很像？叔叔的老婆……是个大美女耶！」先夸奖准没错！
「是啊，」他笑，「当年不知有多少人追在她後面跑呢。」
喔喔，这语气……表示可以聊！「那叔叔是怎麽追到的呢？」
「这个嘛，当然是要有点技巧的罗！」男人一谈起恋爱史果然都是又得意又骄傲的样子，看他笑得多灿烂啊！「我跟她是大学同窗，同系不同班，她的名字很古典，叫秦如月。新生入学时就听到很多人谈论出现了一个能跟校花学姊一较高下的新生，我本来是没有兴趣打探的，几个男同学却来邀我去凑热闹，他们软硬兼施都不成後就二话不说地架着我去了。」
「然後呢？」我听一听兴致也跟着来了。
「然後，当然是得人挤人地在教室外张望了，嗯，那时候真的聚集了一群闲闲没事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要看看如月的庐山真面目。不过说也奇怪，我一眼就见到如月了，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害怕，毕竟被那麽多陌生人当珍稀动物看，不怕也难。没多久她走出教室，一群人马上围过去要跟她搭讪，之中不知道是谁推到她，我手一伸就将她抱住了。她又惊讶又感激地跟我道谢，那一刻开始我觉得跟着来凑热闹也没什麽不好的。」
噗……因为赚到了，当然好啊！
他像是察觉到我的心思，也跟着笑开了：「从那之後，我们偶尔在系办碰面时会打个招呼、闲聊两句，选到同样的课时都会在同一组。一些同学看了开始会传些奇怪的流言，说我勾引学长的女朋友。」
流言啊……曾受其害的我真想掬把心酸泪。
「其实我跟她还只是普通朋友，她的交友状况我完全不了解，被那些流言缠久了我也觉得挺烦人的，於是我找了一个机会私下问她。她听了之後，露出有点尴尬的笑容，说从她入学以来就有两个学长缠着她，可是她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太住了，更别谈交往。所以啊……与其让别人骚扰我们、成为别人茶余饭後的消遣，倒不如由我来终结流言。」
「怎麽终结？」我很好奇。
他摊摊手，「很简单，不抢不拐不骗，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不高调也不低调，让其他竞争者和造谣者知情就行了。那些学长以为女孩子都喜欢专车接送跟送三餐，说真的，你是要追女友、追老婆，不是要当人家的司机或保母，至少要打听一下人家喜欢什麽。我知道她每天都搭公车上下学，我就跟着她搭公车；她喜欢某一家早餐店的餐点，我就陪她一起买；她加入摄影社，我就帮她一起选购摄影器材。说来挺有趣的，为何这些小事都不会有人留意呢？亲近一个人并不难。」
「的确不难，但很多人会怕。」我说，「不见得做不到，缺乏的应该是勇气和一点观察力吧！」
他嘉许地拍拍我的头：「你很敏锐，孩子。」
「那叔叔当时真的喜欢她吗？」
「老实说，好玩和挑衅的成分居多。那时我太年轻，各方面都挺冲的。可是，若要说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没有办法让自己那麽委屈。如月那个人很单纯，又有点傻气，看到我每天风雨无阻地陪她上下课，她也每天做些小饼乾、小蛋糕答谢我，有几次还抱着家里的宠物猫来给我看，说是猫也要跟我做朋友。」
说到这里，他与我相视而笑，「很傻是吗？完全没发现我接近她的动机。後来，有一天一个学长跑到我面前指着我大骂，怨恨我不该从他手中夺走心上人……嗯，他到底说了哪些我实在没有耐心听完，他才提了两句我就想转身走人了，但是对方立刻追上来动粗。我没有料到他会挥拳，被他打倒在地，他正要继续动手时，如月不知从哪冲出来挡在我前头。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她的脾气，往常是个爱笑的好好小姐，发起火来却非常惊人。她先回敬了那个学长一拳，就打在对方的肚子上，警告他不准动她的朋友。」
怎麽听起来……呃，好吧，只能说不愧是少爷们的妈妈……
「如月小姐……不，海封的妈妈既然动手了，那些追求者应该怕了吧？」
「这个……」罗爸爸皱眉，神情像是在思考，「有些地方我也不太记得了呢，校园人来人往的，起冲突的那一天大家当然有目共睹。我只知道如月的宣言让有心人无话可说，学长受此打击也不得不死心了。嗯，偷偷跟你说，」他对我眨了眨眼，「如月她曾经想过要当运动员，学过两年的自由搏击和一年半的空手道，你想那一拳打在学长的身上……」
靠，光用想的就觉得超痛。
叩叩！敲门声响起。
罗爸爸对着门说：「请进。」
「爸，你有没有看见……」罗大少见到我在场後，立即松了一口气：「东环，原来你在这，我到处找不到你。爸，你何时带东环进来的？」
「在你跟海昕说话的时候。怎麽，以为人家在我们家失踪了？」
「爸，我不是在跟你说笑……」
「你看，我儿子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罗爸爸低笑着转头跟我说道。
我见罗大少的脸色挺严肃的，当下也不敢笑出来。
「东环，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罗大少似乎不想跟他父亲继续抬杠下去，搭着我的肩便带我离开了书房。
他将我带上车後，示意前座的司机大叔可以开车了。
我估计他可能还在生闷气，所以不想跟我说话，自己又不是白目诚那家伙会故意去刺激别人，还是乖乖地当个安静的乘客吧。
「海昕刚才跟我谈了一会，」罗大少突然开口，「他要我别把你吓跑了。」
我吃了一惊，不由得愣愣地瞪着他：「嗄？」
「我、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他看着窗外，右手正掐着左手手背，「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也干扰到……」
我使劲抓住他的右手压在座椅上，不再让他自残，他同时被我的动作吓到，呆望着我不发一语。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我笑道，「不过，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掐手，我就拿刀帮你戳！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