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自从遇见你,梦里都有你。
暑假伊始,好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午后,天云飘散疏离有致。
遍生芳草野香花的广茂郊地上,两名约十三岁龄的标致少年纵情策马驰骋其间,正朝远处河谷森林飞奔而去。
「快呀!快呵!我等不及要下水了~」卷发男孩高举拳头迎风欢快呼嗥。
另一金发孩子只是冽开了嘴笑着,未予应和。
「在这样大热天里能够整身泡进清凉溪水之中,真是再痛快不过的事~」卷发男孩又嚷嚷。
「有风吹着就很舒服啦~」金发孩子喊话。
正说着,两人已然进入森树蓊郁的林荫小径,前方的河岸地隐约可见。
「嘿!目的地近在眼前喽!看咱们谁先抵达那儿~」嚷声未了,卷发少年旋即耍诈策马狂奔而去。
「喂~不公平哪~这样一来,你稳赢的,班~」金发孩子诧讶扯嗓嘶呐,一面甩鞭催促座驹赶上前去。
卷发男孩回头抛个顽皮鬼脸给哥儿「来啊!来啊!再别抱怨啦~」
林荫小径在少年俩的催奔马匹下豁然开朗,粼粼溪光霎时映入眼帘,熟悉的轻悦溪流潺响回贯耳道,间或隐约传来阵阵孩童嘻闹喧哗。
「哇哈!我捷足先登罗…」卷发男孩振拳恣声叫嚷,然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之陌生身影却教他顿地住了嘴,转而朝那人形望过去『啊!哪来的女孩儿?那波水瀑般的长发多美丽!』心里如此想叹,眼睛因之闪闪发亮,全然不理会另一方正招唤他的镇区朋友。
另名孩子随即抵达,缘於早已目睹好哥儿的异状,遂顺由那道视线好奇往望。
「有个女生耶!」卷发的班回瞟兄弟「可能不太方便游泳。」
金发的舒儿和以嘲弄眼光直觑哥儿「能不能游泳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又有新目标啦!」
「你这家伙…」班笑啐,抬腿欲往同伴踢过去。
「喂!风度,注意点,以免即将到手的猎物飞啦!」舒儿踢了马腹,闪掉兄弟的飞腿。
「唉!算啦,下马吧!至少还能够嬉流弄水。」班说,语毕即跳下地,将座骑引至昔时惯常拴马的树下。
另一方树干所系之白毛色马,此时正以平甯深邃的眸光观望方才到临的人物及同类。
舒儿也下了马,将马儿拴与同伴一处,目光随即朝嚣哗声源调去。
出於泡妞癖习,班的注意力一迳置诸陌生小姑娘身上,欲一探真面目的好奇感骚得心痒不已,然则一时心有糟乱而踌躇不前。
「喂!你到底想做啥,干嘛一直站那里?过来呀,溪水沁心凉呢!」舒儿虽悉对方心思,却不欲明点。兀自去靴卷裤管,撩水涤面,才拿眼瞧望远处几名水仗方酣的熟识友人,并朝他们打起招呼手势。
班好生挣扎,如此反常奇怪心情乃前所未有,已往总是少见犹豫即上前搭讪新目标,怎今这般怯懧?!困扰眼望那陌生形影,窃自演拟应景开场白。半晌,才朝小姑娘那方走去。
舒儿特意将眼光调往陌生小妞身上,仔细观察其身形特徵。
陌生妞儿体型纤小,可能尚未进入发育期。一身骑士服,浓密长发掩蔽了大半脸面。由舒儿的角度观之,可辨识其侧脸大致轮廓。妞儿肤肌若雪,唇瓣鲜润红腴,鼻梁小巧秀挺,及腰艳金色波浪长发密垂散披。侧面轮廓极其匀美,不难想见,必有意料中的美颜。
奇怪的是,那猫般文静的陌生小姑娘始终未对两兄弟的到来起丝反应,只是兀自享受凉水怡风的轻柔吻抚,倾聆大自然的美妙乐歌。
班默默置坐陌生小妞身旁,颇意外於对方的半无反应。再而教人稀奇的是,那娇小身体散发幽香让人倍感亲切。为便将来猎艳行动顺利进行,暂时不动声色地以揣测目光约略巡顾眼前新鲜猎物,试图在记忆库里建存对方的个人基本资料,以备日後全面展开追求攻势。然则,纵令女童拥有小女生的基本外型,却又有所不甚对劲之处,亦即她对於远方戏水男孩尽皆赤条身子的景状无有丝毫惊羞顾忌之态,这般镇定态度令人大惑不解。
陌生小童虽别扭於身旁不速之客,却仍冷淡以待。因不悦对方的鬼祟搅扰,索性罔顾不理。
舒儿离开原地,来到哥儿身畔坐下。心觉陌生姑娘异常冷漠,便对这名怪妞起了极大兴趣,手肘轻撞班上臂「那妞儿真奇怪,理都不理男生。」
班现出无奈表情,耸肩歪眉苦笑。
随而,舒儿意识到女童的不对劲,附耳细语「那真是女生吗?怎毫不避讳山德斯那干人的赤身露体?寻常女孩儿老早大惊小怪落荒而逃了。」
班怔会儿,一脸茫然「嗯…不是女生?是吗?」经哥儿的一番提点,又更仔细地从头到脚观察了陌生孩子一番,然後回以皱眉苦笑「难不成,是个小男童?」表情促狭中又带些微困惑「是比我们更年幼的小男生吗?看不出来…嗯~」反过头去,看着那一头随风拂逸的艳金色细卷发丝,嘟哝「但…真是男生?这波头发未免太长了…。」
「喔哦!那就没戏可唱了。」舒儿挑眉吁声口哨,又朝远方男孩们望望。
那些男孩正兴致昂扬打水仗,其中一人分神间目触舒儿飘过去的眼光,便朝这方挥臂呼喊,邀他加入他们的行列。
舒儿双手围成喇叭状朝那方呼嚷了几句,而後转向班「咱们何不过去那边?待在这里像傻瓜一样。」起身欲离此。
班不怎想离开,感觉自己似为某种莫名磁吸而乏迁移别处之意。
「怎麽,不想走吗?」舒儿蹲下来。
「坐在这里很好哇!凉风送来薰香气息。」边说边卸靴袜,乘机偷窥小童长相。然,出於某种极其眼熟错觉倏乎飞上脑海,让他未经思考即脱口惊呼「我们见过面吗?」语一出,诧煞另两人。
舒儿愣了眼,以为兄弟开玩笑「发你的疯,我就从没这印象。」
陌生孩子暗自嗤鼻,以为说话者见了鬼。若非父亲的强势意旨和爸爸先生的屈意背叛,今天他还能在故居森林湖畔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悠闲生活。
班见陌生美童淡漠依旧,心里不是滋味,为强烈好奇心驱使,甘脆和衣栽入溪水中,故意大加拍打水流,不仅弄得自己浑身漉湿,些许跃洴水花更不安分地溅上小童之身。此举终於刺激了陌生孩子,不由得正眼瞧那脑筋有问题的冒失鬼。一阵混乱後,班撩去整脸水珠,旋与美童照面相顾『哇喀!不得了!真个天上掉下来的璀璨晶珠。』心脏猛一撞,登时晕头转向星花点点。洎乎回神定睛看,恍似坠身五里迷雾,辨不清周遭景物,视界仅存曦晨雾露般的虚幻梦影。一切竟是那般不真实,班失神幽望那张纯净无瑕的靓美玉貌。
细腻天工巧雕的精致五官镶於水嫩小脸蛋。中分两绺可爱卷曲浏海覆罩之凝脂额下,生着一双湛邃翡翠眸子,两弯灵秀眉儿则呈曼妙长弧飞横其上;樱桃朱唇腴美鲜润;小鼻子秀挺端雅巧置伶柔脸儿正中央;两圆腮颊鼓鼓嫩嫩还泛染嫣红地衬着有如玉润卵端的下颏。彷若甫自幻境中走出来的轻盈人物,更似人间罕见之天使仙灵。
然则,真有种曾於某处见过那孩子的错觉萦绕其衷,异样熟识感和那殊香体味儿的熟悉度竟是这般根深柢固,以致班几乎错认他们曾经相识很长一段时光。这奇妙初遇光景之於班,直是不看则已,一见即锺情。
类同之异奇心思,陌生孩子惊诧於当前卷发男孩的面相,但断然肯定两人绝无照过面。只是那般强烈熟悉感,实在超乎想像,直谓莫名其妙。今巧遇美俏少年,忍不住细详对方如画中人物般的罕有美貌,并且近乎固执地盯着瞧,弄得对方脸红心怦,胸中小鹿乱闯。
舒儿先是为眼前戏码感到惊奇,後而衍生不悦心的刺目感,於是故意向獃愣着的哥儿泼水,戏谑「喂!醒醒啊!瞧你一付魂不守舍的痴呆样,挺可笑的耶!」
班为此一耍弄,被迫自幻觉中返转现实,心下甚是不甘不愿,因之面生愠色地白了同伴一两眼。
舒儿不理会班的气恼,转而语含刺意地以一连串问题询问陌生人「你是女生?还是男生?是男生的话,怎会蓄留一头长发?如若真是女生,又如何不忌讳那些光溜身子的男生?还有你怎麽这般沉默呢?是有口难言的哑吧,或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聋子?」嘴里说着话,一面还比手画脚。
那孩子闻言甚是刺心,遂懒怠理睬那些无礼言辞,照旧闷声不响。
「你又是哪儿来的?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舒儿索然无趣问,直觉跟个木头人说话,乏味的很。
班焦心等候美童的回答,欲语还休。
白费心机,那奇怪孩子丝毫不欲透露一二,彷佛不愿与世牵涉,兀然守处自我小小世界,封闭於自身梦幻美境,孤高自赏,尘缘不染。
「我说班哪,你还是死心吧!那家伙既雌雄不明又孤傲冷酷,快快收回那种可笑表情,天下美妞可是多如马毛哩!」舒儿起身离开原地,朝镇上朋友那方走去。心里开始讨厌起那个『聋哑人物』。
班茫茫然若有所思,眼睛为那绝媚殊颜吸引而不忍转移他处。
气氛低迷沉滞,仅闻拨弄溪流之淳音、风吹林叶之窸窣、远处男孩的喧嚷,以及悦耳鸟啭。片刻,班上岸捱近美童坐,为试探其确切性别,索性剥光透湿衣物;其间三番两次故意触及那孩子,使得对方敏感忸怩地缩移身子以避防被再三误触。正步行途中而频频回望的舒儿一见哥儿令人发窘的举措,心下不免忐忑难堪,还暗暗预期班的大胆冒渎可能将要挨耳光了。然而,美童的乌有惊吓反应,教两兄弟不禁遥相对觑一眼,也在此时确认了那孩子应该是个『他』而非『她』。
确定男童性别後,班不但没有因此感觉失望,反倒应之生起安心感,至少不必急着把透湿衣物穿回身上,而能舒服享受清凉微风抚爱全身肌肤的乐趣,加之美人相伴身侧,真个惬意之至。出於佳好的轻松心情,伸伸懒腰躺了下去,双腿泡入溪流里,懒洋洋地享受林野悠闲宁静的谧美氛围。
舒儿虽无好感於陌生人,但见哥儿一直无意过来,只得再回去同他们处一道,心里怪吃味的。
美少年沉穆依旧,尽是半垂美面静静坐观眼前流水律动,怎也不肯回头瞧看身畔的两兄弟一眼。
甯寂中不时传来的远方男孩们欢呼嬉闹声,与这方异样沉默形成强烈对比。
长时间的寂声後,班欠起身子骨,一只手臂自然地支在两人间的地坪上,面朝美童倾身坐,刻意欺近那张悦目小脸,流露感兴趣的放电秋波「很希望能够认识你,惟不知可否如愿?」语气小心翼翼。近距之故而得以细详垂涎对象的国色天姿,咂叹之余,更注意到垂眸时的美少年,会让密长弧翘的眼睫毛在泛染嫣红的白皙颊肤上抹层淡淡阴影,而其粉嫩玉致无瑕肌肤则令人为之迷煞。
美少年下意识地噘起唇儿,满脸鄙夷不耐。窃思自己既非小女生,也无意认识对方,更不需要同伴。
「我是班哲明.约书亚.伍德兹。」班自陈姓名,语调微微反映迷惘心绪。为着对方的漠然以对,自觉内心受了创,向前未曾遭遇过类似情形。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舒儿心甚不快,毫无置辞意愿。
三人并肩而坐,两兄弟偶尔搭些琐碎话题,美少年则始终默然哑声,眼前情景於斯一直持续这般样。及至近四点钟,舒儿因答应母亲准时回家,便百般催促班该当动作以准备回家。然而班却故意拖拖拉拉,搞得两人上路时已越四时。临行前,美少年仍旧半无任何反应,直令班气丧不已。
「你哟~简直着魔了,你以为他会理你吗?认为多混个几分钟,他就会回头跟你道别?!作梦嘛!」舒儿讪笑道。
班垂头丧气着,哀哀怨叹那绝伦姿容竟为一名冷漠异常的小男生所有,从而疑惑其蓄头瀑布般盛密长发之因由『为何薰染一身奇香,还蓄养一头美丽长发?是为了易於模仿或者装扮异性模样?难不成是个马戏团演员?!怪的是那味儿於他竟也如此熟悉,简直天方夜谭嘛!』他如是想。
下午时间,班的闷闷不乐引来家人关切。舒儿於是将森林溪畔新遇美少年之事如实详述。男主人听完叙事後虽未置评,却奇怪於舒儿所描述的男孩形象。女主人则无比同情地颦眉摇首,回以一个温情微笑後,唤来爱子婉言安慰之。哥哥亨利不以为然,依旧闷头阅读手中新购哈代之作『威塞克斯诗集』。
班煞是不满舒儿的多事心态,因之整晚气都不哼,理都不想理哥儿。
舒儿自认无辜,还十足肯定自己绝没做错事,窃以为是班自己没把情绪控制好,反来怪罪他多嘴,这股鸟气实在呕人!
美少年每遇丽日总是静静端坐同一地点,且装束如故。那沉默中带有浓浓神秘气息,予人不染俗尘之感,似乎不存在却又无可忽视,吸引他人关心却漠然以对,留给偶遇他的人们连连惊叹号和问号。
早在伍氏兄弟之前,其他经常嬉游此地的青春男女对於美童的存在及其匪测性别颇感好奇,亦类同班那般欲与之认识交心,而也同样失望。少年始终拒人千里,其不世出的清嫩美貌与难明底细,以及异乎寻常的自闭心态令人直有无辄之憾。
自从迷上林中仙子,每个无雨日子,班必前去报到,见不着人影还会让他整个下半天食不知味更睡难安寝。一旦天空飘了雨,便会对其神经造成相当程度的干扰,他会站在窗前焦虑观察天空云态,还不时转眼瞧时钟,而每一秒钟的溜逝之於他都是可恨的浪费。相对的,大好艳阳天就是上天的恩赐了,遇到这种日子,他会在早餐过後即迫不及待地冲出家门,马匹来得慢还会动怒吼人。舒儿为不任哥儿落单,每每在後头赶得很辛苦,因而对那酷家伙一无好感。
每当来到溪河地,班的心神全为美童所夺,已不再加入其他男孩的嬉戏行列,也懒怠理睬偶时来访之俏龄姑娘群的热情招唤,一心希企赢得心中佳人的青睐。为达目的,常精着身子摆出各种英雄姿态奔入水中,故意在少年面前扮丑角耍宝着游来游去,搞出花样繁多的小动作,试图吸引对方的目光;即便游憩附近的是女生群,照样我行我素,全不理会姑娘们或羞臊或激情的大呼小叫。但常见情形是看戏的旁观者全笑翻了,美少年却冷着一张脸,瞧也不瞧一眼。有时,见心上人半无反应,竟会敛起癫径静静置坐他身边,乖得似只绵羊。但终究不是个性规矩安份的孩子,他的手会神不知鬼不觉摸进那波美丽长发,直到美童察觉不对劲,挪移身子避开他那恼人的骚扰小动作,才乖乖缩回手,继续固守等待,直到憋不住重施故计,而又一次被拒绝。类此景戏一再上演,早不眼生。其他孩子因受到班哲明的各种把戏精彩演出的吸引,纷纷围在附近大声说笑取乐。其中一、两个之前对美童颇感兴趣而有碰壁遭遇的男生,也试着鼓足勇气二度与之搭讪。他们的行动看在班的眼里,强烈嫉妒之情不自觉风火生起,从由此刻起,始领教了心儿被折腾搓揉的恶质痛苦。比诸对於父兄的微妙忌妒,这妒意简直要驱使他去挑斗那些具威胁性的潜在敌人,逼迫对方提早出局。独处时不免对这种疯狂心态感到迷惘,无法量计美少年在心田里的重要程度,不晓得其中藏着何等性质的感情,只意识到自己被牢牢抓住了,心思没法抽离那丽人儿,那倩影似乎在脑里生出根来,甚至一闪神中,还可以闻到那馥雅体味儿。然则最恐怖的是,心里要的是甚麽,自己竟然不知道。
舒儿简直无法忍受哥儿那些丢人现眼的愚蠢行径。倘使班的逗乐对象是名绝世美妞,倒也情有可原,然事实却非如此,真教人为之困窘难堪。他暗地注意美童的反应,继而万分同情哥儿,因为那孩子似乎刻意避免将眼光涉及班的所有活动,显然对那些无聊把戏乏有好感,反倒避之唯恐不及。可怜班照旧费尽心思耍花招,盼能搏求佳人一笑。这类景象看在舒儿眼中,既可笑可悲,劝阻又无效,着实为好兄弟难过。
这样的日子终在美少年与班之间爆发流血冲突而结束。事情是这麽来着,某个别无杂人的宁静午后,班为着久未能打动芳心,在困闷中忽生一计,故意朝美少年身上大加泼水戏弄,虽知此举必将惹火对方,惟未估料後果严重与否。被加诸水泼的男孩则为那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感到惊侘气恼,於是顺手抓起杂以草根的土块狠狠朝那逾礼家伙摔过去,错愕中不及闪避的班就那样被土块砸个正着,额角应之破皮出血。原欲逗玩对方却得到如此不堪的回应,班心有难甘之余,忿火随即熊熊烧起。
由於事出突然,舒儿几乎獃住,回神即痛斥二者「你这野蛮人,凭什麽打伤我兄弟,枉费你那张文明美丽的脸蛋。而你则是活该受罪,当初我就劝你别理他,你现在没话可说了吧?!」
惊愕瞠望那伤额少年闪烁怒光的利锐眸子,美少年虽心生窘惧,却碍於倔性与颜面问题而一意规避责任。焦急中,匆匆套上袜靴,慌忙起身冲去马拴处,迅速跨骑逃之夭夭了。
班整腔怨懥地望着逃离远去的美丽身影,内心遭受重创。思及满衷热情欲逗乐对方,竟换来血灾结果,这口气如何忍得!伊人砸伤他却逃避责任又未道歉的蠢恶行为,令人难能原谅。然则『唉!这是什麽样的心情?气恨你的任性,却又哀叹你的离去。不见你了,不要再见你了。可是,我的心为何如此怅落难受?』
为着班的额角血伤,两人必须上岸整装,提前踏上归途。临走之际,班无意间瞥见美少年方才停留处躺着一只精致小梳,迟疑一晃,上前捡拾以为此次失败联情的纪念品,至少能够睹物忆人。踏上归途时,少年俩各有所思。
近临家宅前,班忽然开口「舒儿,我这样要求你,别将我受伤的实情说出去。若妈咪问起,只消说我玩得太过火,不慎跌伤即可。」
「什麽~那野蛮家伙砸伤了你的脑袋,你竟还想着袒护他?!」舒儿大鸣不平地尖叫道「真是受不了你!」心里很是可怜好兄弟。
这件伤心事令班郁结寡欢,为守誓不见美少年,遂定决心余假期间不再踏入那片河畔森林一步。
假期尚长,伍德兹夫人为利爱子散心,便领着孩子们前往布莱顿渡假。这座遍布各形色人物的渡假胜地,终让班寻回从前广受崇拜的尊霸自信心,还将先前的败丧感全给抛上九霄天外。
尚不满十四的班,身体发育得快,比起一般同龄少年修长匀称,那肤肉光嫩、眉舞长剑、唇若新鲜玫瑰花瓣的明朗脸庞犹然稚气浓浓。尽管小小年纪,却已谈上无数恋爱,女朋友们多为十五、六岁青春年华少女。没办法,谁教他生得一付万人迷的佼好面孔。那双盖於长睫下,盈流秋波而炯炯有神的咖啡色大眸经常顾盼自雄,即使一个无心笑容也能颠倒众生,直是小爱神爱罗斯的人间化身。
纵令众少男少女的崇拜爱慕意确实满足了班的英雄心态,河畔美少年的雅靓形影却深驻脑海驱之不去。那神只般优容蓦然冲撞视觉感官,震撼了他的燥浮灵魂,其馥秘气息更在瞬间攫获心神。为着那可爱身影,在漫漫长夜里的心灵底处,某种莫名愁伤如丝如缕绻绕萦悬,惦惦念念,绵绵不尽。只是额伤可癒,情殇难敉,也许多年後的追怀里,纵使少年形容蒙糊,这无有始末的恋恋深情终将沉沉相伴以至身死骨灭了。无意间读到的一首义大利情诗恰能反映那似墬落情网的迷茫心境。
如果这就是爱情,天哪,究竟甚麽是它的滋味?
如果这不是爱情,那麽,我的感受又算甚麽?
如果它是善良的,为甚麽这样残酷地折磨我,
如果它是凶狠的,这折磨怎麽又夹着甜蜜?
如果是自寻烦恼,我何必怨天尤人,暗自哭泣?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伤心悲痛又为了甚麽?
啊,你生命与死亡,啊啊,你痛苦与欢乐,
为甚麽你们同一时间都驻紮在我的心里?
如果我是心甘情愿,就不必忧伤、苦闷。
我如今好像在撑着一条破旧不堪的船,
在暴风中失去了船舵,毫无办法;
盛暑中我冷得发抖,严寒里我心中如焚,
我想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又难准确地判断,
我究竟在追求甚麽,自己也无法回答。
比特拉克『歌集』李国庆、王兴仁译
尽管班嘴上不再提美少年,其手中经常执握的精致小梳,让舒儿十分明白哥儿一直未能走出被欲求对象打痛身心的创伤阴影。在公众注目中,班确能弃去内衷郁结而全心享受被尊宠的怡悦感,然於人後却是闷闷落落,浓眉微锁,彷佛心头压有石担。舒儿明里不愿摊白,只得时常语含暗示,期望哥儿好好保重自己的那颗心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