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在多次前往现世视察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人类女孩。说是人类,也有哪里不太像,他说不太上来,就是气息不大对。
她是一个灵感强到可以发现伪装着的自己不是人类,同时也没有因此而大惊小怪的人类。正是因为她没有大惊小怪,鬼灯到了很久以後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份从最初就是被识破的。
第一次遇见她是他要回地狱工作的时候,她在球场边喝着运动饮料,抬头就与他四目相对,那时候的她似乎想说什麽,可惜才转上瓶盖、旁边的篮球就砸了过来,在她脚边弹起,撞上防护的铁网,又落回地上。
接着,鬼灯第一次看见这个时代的人下跪道歉的模样。
那个手滑的男孩奔到她的身边,毫无犹豫地对她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人类女孩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行了,又没砸到我你跪什麽,你以为真砸到我的话,我还会让你跪在这里吗?」
就这个放话的水准,鬼灯感觉她已经打垮了大半狱卒,心里起了一丝想要将她招进来工作的念头。
可惜是个人类。
在来现代的规定里,与人类的关系规定的最为严苛,他一般都不会太过靠近职场以外的人类,直接从根本回避这个问题。
注意到他还在看,女孩又睨了他一眼:「要打就去喊声啊,又不会吃了你。」
鬼灯还真不知道这种场地不够时候大家混打的规矩,乾脆就当作视察的一部分,拐入球场和这个人类女孩聊天。
「这规矩怎麽来的?你一定刚搬到这附近吧,这规矩从我搬来就订下了,也省得他们老是为了抢场地打架。」人类女孩打量了下他的服装,又看了眼他头上的帽子:「我还没看过你这样来打球的就是了,才刚下班啊?」
「是的,最近才开始在这里上班。」鬼灯没回答关於刚下班的话题,毕竟他等等还要回地狱加班赶公文:「你是这个地区的老大?」
「我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怎麽会是这里的老大呢。」人类女孩笑着摆手,鬼灯却能看见往他这里瞥来的同情的目光陆陆续续、从没停过:「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把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弄得那麽复杂,出来帮一把而已。」
至於那个「帮一把」的前提是建立在把所有人打服了的前提上这种事情,女孩没有特意说明。她又打量了鬼灯两眼,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麽。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最後,鬼灯因为要赶着回地狱没有和她深谈,也没有下场打球。在鬼灯的心里,她不过是个「挺有意思的人类」罢了。
第二次遇上是鬼灯又换了一个身份在现世考察的时候,在运货的鬼灯遇上一个抢了便利商店的抢劫犯,还没考虑好到底要不要见义勇为一把,鬼灯就看着那个正要逃亡的抢劫犯被她伸脚一拐、扑倒後踩在地上。
「啊,又见面了呢。」边加重力道边向鬼灯打招呼的人类女孩看着外貌依旧没什麽变化,鬼灯隐约记得自己是两、三年前在这个地区考察过。
原来人类的成长已经如此缓慢了吗?
他和女孩道了好,把货送进正在等待的店里。出来的时候警车鸣笛的声音正好停下,他看着女孩将现行犯交给员警,正嘟哝又要去做笔录了真麻烦。
已经是警局的常客了啊?
鬼灯再次面无表情地想着她远比地狱里的许多存在更适合胜任狱卒这份工作。可惜是个人类。
这次的相遇因为女孩要去警局做笔录,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女孩倒是还记得回头和他道别,笑着要他好好工作别偷懒了。回到地狱,鬼灯才忽然意识到他们根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个人类女孩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
同样是个奇怪家伙的鬼灯陪座敷童子玩了片刻,转身便去处理堆积的公文。
第三次的遇见比较出乎他们双方的意料之外,鬼灯提早到了演唱会的现场,还在想着要不要提前进去占个好位子,就看见同样出现在附近的她。依旧是最初见面那副模样的人类女孩咬着糖葫芦,一副闲懒模样,见到他又是那抹不变的笑容:「欸,一阵子不见了,你今天也来啊?」
女孩和旁边严阵以待、又是萤光棒又是举牌的热络人们很不一样,虽然低调却十分格格不入。鬼灯应声,他与她比较像同路人,对於「演唱会」本身兴致缺缺,没有周围粉丝的半分狂热。
他是为了观察人类而来,就是不知道她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啊,要吗?」女孩把手上的几个塑胶袋轻轻一提,在鬼灯眼前一晃,鬼灯感觉自己至少看见来自八种不同摊子的食物:「我正在吃饭前甜点,顺便扫荡等等要享用的美食,啊、推荐这个翅包饭,用料很扎实,勉强可以开个胃。」
「谢谢。」鬼灯接过其中一个小纸袋,对於这种摊贩小吃如何能喂饱自己保持着疑惑的态度。
接着,人类女孩带着他从街口吃到街尾,酸甜苦辣咸来者不拒,她很快就知道他不吃辣,却只是替他挑掉会辣的美食,自己依旧百无禁忌地到处吃着,两人从正午吃到演唱会开始的傍晚。
「时间有点晚了呢,今天也打扰你很久了,我就先告辞吧。」回到演唱会门口,已经吃了九成饱的鬼灯看着人类女孩手边还挂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珍珠奶茶、手里还拿着第三或第四个馅饼,忽然敬佩起她的食量。但很快地,他便将人类女孩抛至脑後,将目光拉回自己原先的目的上。浑然不知女孩转身又去到隔壁的美食街点了份大份量的拉面,悠闲地品尝了起来。
「嗯、这附近还有什麽好吃的呢?」感觉终於吃了五成饱的女孩笑着,以「帮朋友打包」的名义又买了三盒煎饺、一包卤味和一包咸酥鸡,才终於心满意足地回到她的落脚处。
「又遇见那个鬼了呢,我们还真是有缘,只可惜他不吃辣,白白损失那麽多品尝美食的机会。」她喀嚓喀嚓地咬着鸡肉,却不像在外头吃饭的时候把骨头吐出来,只是连骨带肉地全吃下肚:「鬼啊,真想咬一口呢。」
「不知道口感怎样。」
把两大袋都吃空的她笑着擦嘴,感觉终於吃到七分饱,心情好的即使有人在她面前犯傻她也可以考虑放过不计较。
「咦,鬼灯大人你在看什麽?」看着鬼灯难得在完成公文後还在摆弄净琉璃镜,已经下班的唐瓜和茄子好奇地围了过来:「又要检查了吗?」
「不,只是对一个人类有点好奇。」鬼灯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意图,也没理会他身边两个小狱卒意外和好奇的表情:「不过倒是每次都忘记问她的名字了,似乎没办法看到。」
「什麽女孩子?」同样路过、话只听了一半的阎魔大王凑了过来:「鬼灯君你终於有中意的姑娘了?」
「不,只是感觉她很适合就职,不过我有点怀疑她平常怎麽养活自己的。」回到地狱才後知後觉地发现今天全是人类女孩请客的鬼灯很怀疑她平常的伙食费大概需要多少,顺口便反驳了大王的期待,说道:「能在人要逃跑的时候把人踹翻在地,再踩在颈动脉上的存在,很适合来负责押送不安分的亡者啊。」
……
鬼灯君,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人类姑娘吗?
这是唐瓜和阎魔大王共同的心声,茄子倒是也起了好奇心:「好厉害啊。」
鬼灯与她再一次见面,已经又过了三年多,人类女孩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浅笑着把想要侵犯自己的变态的脸碾在夏天的柏油路上。
什麽都没有改变呢。鬼灯看着她把人踩在地上後,掏出手机便熟门熟路地打给最近的警局报警感慨着。接着,鬼灯的目光移到快烫伤的变态身上,认真考虑起地狱是否应该也增加些柏油这类吸热的东西……不,柏油还是太温吞,铁板吧。
女孩的鼻子抽了抽,又踹了一下变态让他翻面被柏油路烧烤,脚尖仍是不离他的颈部,一旦人有异动便让他体会窒息的感受。
放下手机才注意到鬼灯,她依然笑得如萨摩耶那般甜美无害:「又是好久不见了呢,是到这附近来办事的吗?」
鬼灯点头,正犹豫着要不要询问对方的名字,女孩脚下的变态却忽然暴起,鬼灯这才看见街口有另个鬼祟的家伙冲过来似乎要撞开女孩。
「哦?有同伴的啊?」直接暴力地用厚底鞋跟一脚踹在变态的命根子上,让他即使脱离自己的控制也跑不开,女孩微蹲稳了下盘,抬手一个锁喉,制服了他的同伴才又望向痛不欲生的变态:「好好躺着不就不必受这些皮肉伤了嘛?」
鬼灯内心为她举起九分牌。满分十分,之所以没有给十分,是因为鬼灯原本期待看到她脚下那个变态被烫伤焦黑的,可惜没有。
「这次真可惜,也没时间聊聊,改天有缘的话再说吧。」看着警车从远方开来,她回头向鬼灯扬起灿烂的笑容:「祝你办事顺利。」
鬼灯不知道此刻阎魔大王正用净琉璃镜看着现世的这场暴力直播。看着那人类果真如鬼灯形容地踩人咽喉,更是再流利不过地把人放倒,阎魔大王吞了口口水,感觉这个姑娘即使招进来也一定不能放在阎魔殿里,太增加他的心理负担了。
不过,鬼灯好像真的很中意这姑娘啊。大王边看边感觉这两人配一脸,思维更是发散到等鬼灯回来要提醒他和人类之间的禁断之恋不被允许的规定。
忘记自己偷窥会因此暴露的大王在暴露的这夜又被鬼灯面无表情地用狼牙棒伺候已是後话。鬼灯和与员警相当熟悉的她道别,转身继续走向原先的预定地,继续思考着增设铁板烤亡者的可能性和实用性。
与鬼灯相反方向、正在往警局移动、被和变态被放在不同车上的她倒是松了一口气,还被员警调笑说原来还是会怕变态。她笑而不语,总不好说闻着烤肉味很容易把持不住自己,尽管人肉其实不是那麽好吃,但她饿了的时候可管不了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