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夹在连络簿内的成绩单。
任父和女儿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之前感冒就是为了这个吗?」
「没有啊!」
「喔!」任父顾左右而言它的说笑,然後又说:「成绩能过就好,不要自我要求太高。」
「对啊!我也是这样跟妹妹说的。」端出饭後水果的任母附和。
她的堂姐因为升学压力的关系,患了忧郁症,好几次自杀未遂被救,从那之後,容易杞人忧天的这对宝夫妻,就放任自己的女儿,让她的课业自由发展。
「我没压力,感冒是因为体育课的时候淋了一些雨,我以後会小心的。」
「喔!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注意。」语毕,任父又猛地想到些什麽的问:「妹妹,你这次考的很好,想要什麽奖赏。」
「爸!不用啦!我考好又不是为了讨礼物,我现在什麽都不缺啊!」
「也对!你想要什麽直接跟你妈说。」
「对了!妹妹,你跟那个同学说了没啊!」
「什麽?」她压根忘了这件事情。
「就是请那个湘庭来家里吃饭啊!这次她应该也帮你不少忙吧!」
「嗯!那......这个星期六好吗?」她想要藉次机会问清楚一些事情。
「看你同学什麽时候有空啊!妈很开心你带同学来家里玩啊!早就想要露一手你妈精湛的厨艺。」
「妈!你会不会太夸张了啊!你是要作什麽山珍海味啊!」
「你问你同学想吃什麽,妈一定让她满意的大快朵颐。」
「妈。」看着很宝的父母,她有一点无奈的,笑了。
第一次那麽想知道一些事情,她要问清楚。
★★★
星期六湘庭准时的抵达,礼貌的带了一盒蛋塔。
任母热情的款待湘庭。
她其实是有一些尴尬的,毕竟和湘庭的熟识度还不够让她若无其事。
但是湘庭和母亲间的互动自然,彷佛母亲才是湘庭的同班同学。
饭後,三人一起看电视闲聊,但大多仍是任母与湘庭对谈,後来任母有事出门,剩下她们两个,她沉默着,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亦歆你家好雅致喔!」湘庭环顾四周,下了结论。
「谢谢!你要不要喝些什麽?红茶好不好?」她要好好思索一下该如何询问。
「好啊!」湘庭跟在亦歆之後走向厨房。「我自己来。」
两人坐回餐桌旁,湘庭喝了一口:「你妈妈人真好,又很健谈,你很幸福耶!」
「我妈啊!她一直是这样,总是非常的好客。」亦歆端起马克杯,也倒了一杯红茶。
又是一阵沉默,亦歆鼓起勇气的询问。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麽事?你问啊!」湘庭依旧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相当自然的望着她。
「那叠笔记,不是你的吧?」终於,她问出口了!
「原来你知道啊!」
「嗯!是宋瀚写的对不对。为什麽?」她想说为什麽宋瀚要给她笔记,却又怕说其实是湘庭的一番美意,再怎麽说,宋瀚何必对她那样好。
但是,无论哪一种可能,她都无法合理化。
「因为,是宋瀚叫我将笔记交给你的。」或许是早就料到亦歆将会问的问题,所以湘庭回答的很顺。
「他为什麽要把他的笔记印给我?」
「为什麽啊!你可能要问他本人喔!我也不知道,你那天感冒没来,下课後他就印了,因为怕他送来你不肯接受,所以就请我帮他送过来。」
「喔!」问了湘庭,她却更加迷惑。
「我跟他都作了十几年的表兄妹,从没被他这样威胁过。他说:如果你不帮我忙,我就把你数学小考不及格的事告诉舅妈。因此,导致当时的我非常惶恐,二话不说的帮他。」
「什麽?」亦歆想确认她刚刚听到了些什麽。
「我知道我数学小考不及格的事情还蛮值得惊讶一下,但是......」她调皮的对亦歆笑了一下,清楚知道亦歆惊讶的是什麽,她的数学小考根本不重要:「就知道你以为我跟他有什麽耐人寻味的关系,我是他表妹的这个事实已经十五年了,大家对我和对他的想法我都非常清楚。」
「我没有。」她否认的极快。
湘庭别有意味的笑了。
「我只是惊讶而已,像你这样看起来如此单纯的人,你的表哥竟然是心机如此的重。」她忿忿不平的数落宋瀚。
「对啊!我也觉得,他的心机真的超重的,竞然攻击我最脆弱的数学。」湘庭完全赞同。
两人数落宋瀚一番,然後相视而笑了起来。
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在自然流露自己的心情後。
果然人要有一个同样的目标,志同道合是很重要的,同仇敌忾是成为知心的首要条件。
一阵笑声之後:「我表哥说,你的要求是从现在开始,他不准跟你说话,不准和你有所交集。」她很古怪的看着亦歆。
「嗯!」紧握着马克杯,她直盯着内容液体,对自己的要求无从解释。
「你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吗?」她试探性的问。
亦歆又笑了:「你很讨厌你表哥喔?」
「我哪有可能......不讨厌!」湘庭很曲折的回答这个问题:「他威胁我耶!要是让我妈知道上上周的数学周考成绩,我肯定又有一场浩劫。」
停顿了一下,她突然有一种很想和湘庭共享她的心事的感觉:「的确!宋瀚他给了我一种威胁感。」有个无话不谈的人真好,她要好好抒发。
「啊?」不解。「你是指他样样都强的这个部分吗?」他们有瑜亮情节?
「不是。我觉得......」她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他太容易影响我了,我不知不觉的被他干涉一切。」她坦承不讳的说了!
湘庭静静的听着,觉得亦歆看起来成熟理性,甚至是有些超龄的,可是其实有些地方是幼稚而无力的,这跟她所认识的表哥实在是太像了。
「我觉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当被他激怒成了家常便饭,一切都很失控。」她吁了一口气,觉得豁然开朗。「我当时只想着如何解决窘境,如何让自己自在的不受任何人的束缚。」
「你跟表哥一样,想太多了!未老先衰的思想,我觉得啊!你们都是小老头。」她清楚亦歆现在要的绝对不是安慰,自尊心高的人,只是想要有人听她说说话,她很技巧的让话题幽默。没办法,和独生子表哥相处久了,她学会了一套生存法则协助旁人解套。
「小老头?哈哈!」这个名词很妙,没听过谁这样形容她,也没听过谁这样称呼宋瀚:「我应该要幼稚一点的,让这个比赛的结束有火花。」亦歆鬼灵精怪的脑开始运作。「例如,叫他扮女生,化妆穿裙子,然後拍照留念。」
湘庭仔细的想了又想:「这个不错,表哥扮女生一定很漂亮。」
「他的皮相的确是姿色不差。」她赞美的很不甘愿,然後接着说出她想过的可能:「或者,让他帮我作一年的报告。」
「对啊!对啊!这个更好,你应该让他帮你作报告,而且,要求他要作两份不同的报告。」湘庭举双手赞成。
「两份?」
「一份给我啊!好朋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啊!」她说的理所当然。
好朋友这个词汇终於出现在他的人生字典,她一直很强,所以有朋友就够了,她不让人窥视内心,因为她没有脆弱供人观赏。
她现在很开心,因为在她想要有一个能倾诉的人,她就有一个好朋友。
「ok啊!那好朋友你知道你表哥如果赢了,他的要求会是什麽呢?」她很好奇,在她想过的千百种要求中,宋瀚选了哪一种?或者,他有更恶劣的想法。
「他喔!他没说耶!问了他几次他都说是秘密,等成功了,我就知道。」想来气人,她没有功劳好歹也有苦劳吧!「喔!你想套我的话。」她发现任亦歆和宋瀚真的好像,心机都还颇重的。
亦歆很聪明的立刻转移话题:「你不会是墙头草吧!叫我恶整宋瀚,也叫他恶整我。」她一脸恍然大悟。
「我没有啦!我真的没有。」湘庭大大否认一番,述说己身清白。
「真的吗?有没有出一些奇怪的主意,例如:青蛙跳操场二十圈之类的。」
「哇!这个够毒,够刺激。」她的表情很精采。
「你看,真面目露出来了吧!你一定有跟他一起共谋大计,快说,你跟她有什麽挂勾。」
「没有!我真的没有啦!」有一种腹背受敌的感觉,她也不愿意啊!就好像七夕的那群喜鹊一样,成了桥还得让人踩。「但是我想,二十圈太少,三十圈的腿软指数刚刚好。」她补上一句,表示她懂她的幽默。
「原来是真的,你好残忍。」听出了湘庭的消遣。
「开玩笑的。」
「那......不要把今天我跟你说的话当成情报卖给你表哥喔!这是我们的秘密。」连请托都一样表里不一,表面委婉,实则强硬。两个很像的人都让她给遇上了。
看着亦歆一脸神秘的模样,她笑了:「一言为定。」她知道这个秘密很重要,也知道这个秘密不用她说,宋瀚也会知道。
★★★
度过了十一月,任亦歆败部大复活从跌到第十七名一下跃升回第一名,跌破眼镜的人们纷纷拾回眼镜,淡忘这件事情。
沸沸扬扬的话题改成了,大考题型,推甄须知。
所有的人战战兢兢,任亦歆却更加的逍遥了起来,成绩维持在一定的水准内得过且过,当然,她在前十名是无法满足导师的,但是少了宋瀚的干扰,她又开始无所畏惧的展现她的个人色彩我行我素。
十二月来了,圣诞节她收到湘庭给的卡片,两个人已经无话不谈,湘庭告诉她,父母决定将她送出国,她在西雅图的住处都安顿好了,只要一国中毕业她就会飞过去,虽然放不下这里的一切,但是全家都将会移民,所以不去也不行。
亦歆觉得有些感伤,难得的知心,却要远走他乡。
湘庭又说,以後她去西雅图,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她。
虽然相隔两地,但是网路世界发达,有FB和LINE,距离不是问题,两人计画着作一辈子的朋友。
看过湘庭给的卡片,隔了两天,她在信箱看见了宋瀚的字。她连看都没看,只是将它收了起来,跟之前他印的讲义放在同一个资料夹内,压在抽屉的最里面。
宋瀚没跟他说话,很守信用的一句都没说,就算是公事他也请人代为转达,而转达的往往是湘庭,所以两人的关系也没有被大肆的宣扬不合。
她不敢看,因为,在不和他接触的两个月内,她却觉得更为被牵制,有一种遇到克星的感觉,她和湘庭讨论过很多次,湘庭只是要她顺其自然,她怎麽办?她很想要自然啊!可是,就是自然不了啊!
所以最後选择不看那封信,以免连字句都影响了她。
一月到了,度过期末的考试,想必导师仍然会对着她的成绩兴叹,她想这次大家都很拼,要维持十名内是难了,反正这并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她自信满满於升学这件事情。
寒假来了!过年吃吃喝喝後,她曾在路上遇过宋瀚,原来他家那样的近,冤家路窄果真是事实,她莫名的心慌,转头拔腿就跑,她只祈祷,那副糗态别让任何人瞧见,那麽扭伤的右脚她会认了。
开学之後,所有的人上紧了发条,全力的冲刺。湘庭不考联考,却要考托福,没有一个闲人在教室内。
对於第一志愿,她感到毫无兴趣,她想要一边玩一边念书,所以心中早就有了决定,父母放心的让她自行决定,搞不清楚的导师非常紧张,频频想帮她上紧发条,但是多次宣告失败。
她三年级的成绩虽然不甚理想,高潮迭起的过分戏剧化,但是一、二年级的各项表现都足以让她申请到数一数二的好学校,经过老师的多次鼓吹,她显的意兴阑珊,最後毫不在意的选了一所中上程度离家近的的学校,推甄上的时候,老师不知道该出现失望和开心的表情,她喜欢有把握的感觉,去那些明星学校多不自在,肯定会处处受到束缚。
而宋瀚也在推甄阶段就风风光光的进了第一志愿,看着充满光环的他,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嗤之以鼻。
终於,凤凰花开,她毫不留恋的踏出校门,却觉得没有更加轻松愉快。
七月,她生平第一次送机,宋瀚也在,湘庭进了登机门後,觉得不自在,充满压迫,她随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