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鬥魚的眼淚 — chapter 13【十二歲】──別怕

隔天,以诺没来上课。

我望着碗里的卤蛋,每次营养午餐有这道菜时,以诺总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抢走我的,难道他就那麽爱吃卤蛋吗?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吃茶叶蛋?这两个应该是类似的东西吧……

不对!我想他喜欢吃的东西干什麽啊!?今天我的卤蛋不会被抢,我应该要好好品尝才对!

才吃了两口,我缓缓放下筷子,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习惯留下以诺喜欢吃的饭菜。

没有他的今天,过得漫长,又寂寞。

***

今晚以诺家的吵闹声特别激烈、特别大声,看来,今天不适合去探望以诺。

用完晚餐後,全家安静的坐在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完全盖不住以诺家的争吵,我不愿再听见任何嘶吼声,早早就跑去洗澡,回到房里埋头读书,读累了,便上床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蔓蔓摇醒,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怎麽了?现在还是半夜吧?」

她将电灯打开,我一时无法适应光线,反射性的闭上双眼,「姐姐,你难道都没听见外面的骚动吗?」

我属於一睡着便进入深度睡眠的人,通常都呈现睡死的状态,所以,我刚才当然没听见任何声音,「没有啊,外面怎麽了?」

「刚才门铃响了,大哥他们好像来我们家了。」语落,蔓蔓往门外跑去。

「什麽!?」我吃惊的望向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五分,都这麽晚了,他们怎麽会来?

我也站起身,此时,妈妈走了进来,「蔓蔓,快弄一弄。」

蔓蔓应了声,从妈妈身後跑进门,开始把自己床上的玩偶都丢到我的床上,我怔愣的望着她们,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麽状况,直到看见大哥背着以诺走进房间,才终於回过神,「怎、怎麽了!?」

爸爸跟在大哥身後,将以诺抱到蔓蔓的床上,「双双,你们今天睡同一张床,蔓蔓的床给以诺跟以炫睡。」

我轻轻点头,望向躺在床上的以诺,他好像在发烧,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我瞬间感到一阵不舍。

也许是看见我的茫然,妈妈拍拍我的头,「今天他们家吵得特别凶,以诺又刚好感冒,需要休息,所以,今天就让他们在我们家睡一晚,好吗?」

我抿唇,用力的点头,蔓蔓则大声的回应,「好!」

见我们这样听话,爸妈相继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这才是我的乖女儿们。」等我们躺好,他们关上灯,离开房间。

我凝视着天花板,以诺的咳嗽声打破夜晚的宁静。我翻过身,双眼已经适应黑暗,虽然两张床隔了段距离,但我勉强能够看见以诺脸上的轮廓,他睡在外侧,面对我,不断喘气,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他,心尖顿时淌过一道酸涩。

「双双,抱歉啊。」以诺身後传来大哥的声音,「这小子已经连续好几天被爸妈吵得睡不着觉,才会感冒,刚才也都无法好好休息,我才会硬着头皮来打扰你们。」

「不,没关系。」我立刻摇头,虽然他看不见。

「快睡吧。」大哥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沉稳,使我忐忑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

没错,快睡吧,睡醒以後,以诺就会恢复健康,又开始调皮的跟我抢卤蛋。

『啪!啪!啪!』

我被一阵狂暴的敲门声惊醒,外面又传来一阵骚动,蔓蔓也醒了,她害怕的抓住我的手臂,「姐姐……」

我握紧她的手,要她不要担心。

房门外开始传出阿姨的吼叫声,「快把我的孩子还来!把以炫和以诺还我!」

「你先不要激动,他们还在房里睡觉。」妈妈压低声音安抚阿姨。

『匡当!』

阿姨好像将什麽东西摔到地上,她继续吼道:「叫他们起来!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接着,我听见以诺爸爸的声音,「不要这样!就让他们先在这睡一晚!」

「你走开!不要碰我!」

「干!你这死女人怎麽就是说不听!?」

「你说我什麽!?你才是该死的脏东西!垃圾!」

爸爸开始劝和,「你们都先冷静一点!你们这样会吵醒小孩的,要是你们带他们离开後,还这样争吵,他们怎麽能安静休息呢?」

阿姨继续吼道:「还轮不到你来告诉我该怎样管教小孩!他们不在我身边,一定很害怕。」

一见阿姨又开始疯言疯语,叔叔低吼一声,便甩上门离去。

爸爸无奈的叹口气,继续和阿姨对话,要她冷静。

这时候,房门悄悄开启,一道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我与蔓蔓立刻紧张的坐起身,妈妈缓缓走进门,柔声问道:「你们还好吗?」

一看见是妈妈,我与蔓蔓松了一口气,我回答,「嗯,还可以。」

大哥忽然坐起身,拉着以诺的手臂,想要下床,「阿姨,我和以诺还是回去吧,这样会吵到双双她们。」

妈妈走到床沿,按住大哥的肩膀,「以炫,没关系,你们今晚就待在这里。」

「可是……」

以诺奋力的支起身,发出微弱的声音,「哥,我们走……咳咳咳咳!」

妈妈轻轻将以诺按到床上,「以炫,你看你弟病得那麽严重,你们就留在这就好了。」

大哥沉默地望向以诺,表情满是挣扎。

妈妈又继续道:「放心,我和叔叔会好好安抚你们的妈妈,也会好好听她说话。」

蔓蔓也开口,「我们没关系啦!这点吵闹才无法阻止我们睡觉呢!」

大哥的视线对上我,他的眼神依旧旁徨,我向他投射坚定的目光,「留下来吧,我相信爸妈一定可以搞定一切的。」

他一愣,缓缓低下头,沉默几秒钟後才开口,「嗯,谢谢你们!真的很谢谢你们!」

「不客气。」妈妈莞尔一笑,转向我们,「你们快睡吧,我得快去外面帮助你爸呢!」

我点点头,与蔓蔓一起躺回被窝里,妈妈关上门後,房间再度回归黑暗。

过了许久,蔓蔓早已入睡,外面的音量也逐渐转小,但以诺的咳嗽声依旧不断在我身後响起,我坐起身,想要帮他做点什麽。

我往床上一看,发现大哥没有睡着,他将双手紧紧摀住以诺的耳朵,嘴里不断轻声呢喃

──「别怕,有我在。」

我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只能睁大双眼。

呆愣半晌,才终於恢复思考。

是啊,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东西。现在的我才明白,以诺原来也会害怕,他害怕爸妈无止尽的争吵,不论平常是怎样摆出无所谓的表情、怎样在我面前骂自己的妈妈,或是怎样的掩饰,都无法瞒过自己的哥哥。

以诺总是不甘示弱、爱逞强、讨厌给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他只在大哥面前软弱,因为他知道,大哥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哥哥,永远都会待在自己的身边,无私的为自己着想,也是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亲人。

大哥果然是我最敬爱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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