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我问你。
陌生的双眼,冰冷的语气,害怕的神情,此刻的翔天承是他从没见过的。
───我和耀讽鸣之间,你究竟选择谁?
栩曜童有些懵,如果放在之前,他肯定是毫不犹豫选择後者,但如今,他却迟疑了。
选择?他该选择谁?选择什麽?
再说了,他有选择的权利吗?
「童!」手臂的疼痛让他瞬间回神,栩曜童动作僵硬的仰头望着翔天承。
───我和耀讽鸣之间,你究竟选择谁?
那些宛如刀般锋利的话语,像是被人一把刺进心脏,疼得他快窒息。
是啊,自己不是早知道,迟早有一天必须做出选择了吗?但是───
「放手。」栩曜童大力挣扎,一双眼充满狠戾的瞪向翔天承:「我叫你放手!」
并非是现在。
现在的他还没准备好,如果自己一句话会害另一人痛苦的话,那麽,请容许他再逃避一下吧。
翔天承浑身隐隐颤抖,手缓慢地滑落下来,藏在浏海下的酒红色双眸闪过一丝挫败和压抑。
「童……」无力的呼喊随风飘散於空中。
「别开玩笑了,翔天承,你凭什麽资格要我做出选择?对我来说耀讽鸣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栩曜童不顾周遭眼光,朝对方怒吼。
翔天承抿着唇,不做任何回应,说到底他知道答案了。
「你走吧。」最终,自己也只有放手的份。
只是短短的几日,又怎比得上多年来的相处?
他明白的,他该明白的……尽管表面再怎麽霸道,内心再怎麽自欺欺人,不属於自己的总归得不到,但是为什麽,胸口还是会痛得让人发慌呢?
「票你拿走吧,我不需要。」将手中的票塞进栩曜童手上,翔天承不愿抬头。
如果当下他抬起头,或许就会发现布满在对方脸庞的泪水。
或许也能明白,自己在对方心中,早已埋下一颗种子。
但是,他却逃避了。
「白痴……」不甘心的咬着牙,栩曜童握紧手中的票。
为什麽?为什麽选择放手?
明明,只要再那麽一点,自己就能下定决心也说不定啊……
「真的是笨蛋。」露出抹自嘲的微笑,栩曜童最终转过身,踏离那道属於他们之间的界线。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翔天承缓慢吐出一口气,眼角的冰晶再也承载不了重量,静静的滑过侧脸。
两小时後。
「呼哈……哈……」栩曜童奔回学校时已经中午,当他踹开教室门的刹那,原本像菜市场叫卖声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他环绕下周遭,发现根本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耀讽鸣在哪?」众人一秒摇头。
「该死,就没人知道吗!」那他费尽心思跟翔天承吵架,还大老远从游乐园飞奔回来是为了什麽!
「呃,曜童同学?」这时,身旁一名男同学靠了上前,「在找人之前,建议你要不要先看看周围?」
「啥周围……卧槽?」栩曜童眼珠子差点蹦出来,刚刚急忙之下没注意……
那个躲在讲台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女老师,不就是他们没事爱装酷的班导吗?!
「呃,她怎麽了?」
男同学好心指点他方向,「看看咱班无辜的黑板。」
「黑板又怎麽……」才一撇头,栩曜童立马消音,表情有一半都是懵的,「你他妈认真的?」他回头,眼神死死盯住男同学。
「我很认真。」男同学表示他很严肃。
「怎麽……咳,那个凹了一块的黑板,怎麽来的?」
我靠,能把黑板弄出一个窟窿,那得用多大的力气啊……
「还能怎麽来?不就是你那位竹马大人搞出来的吗。」顿时,栩曜童收到来自众班级一致的埋怨眼神。
某人无辜仰望四十五度角。
「你到底跟耀讽鸣说了什麽啊?他一挂完电话,就发疯似地往黑板挥拳啊!」
更可怜的是他们班导,据说才刚走进教室三步,莫名一阵疾风从鼻尖迅速掠过,她的眼前只闪过一个黑色的残影。
接着,耳边就是如爆裂物般炸过的声响,鼻上还传来似有若无的灼热感。
吓、简直吓死她宝宝脆弱的心脏了啊啊啊!───以上,来自班导苦逼兮兮的心声。
男同学感慨的摇头。
「我,」栩曜童顿了一下,「算了那不重要啦,之後呢?」
视线往他身上瞥了瞥,男同学回道:「等砸完黑板後,人就踹门出去了。」
妈的,不重要,那什麽才重要啊!他暗自低咕了声。
话说他们可怜的班导当下直接吓到腿软,只差没尿裤子,还愣愣的看着对方踹门出去。
听完後,栩曜童只觉筋疲力尽,无力跪下。
完了,这回耀讽鸣根本就是气炸!亏他还铁了心甩了翔天承那猪头!结果呢?急忙跑回来,对方却先一步跑了!
「啊啊啊啊───!我到底在搞什麽!」栩曜童烦躁的低吼着,这时站在一旁的男同学忍不住了。
「要不你去学生会看看吧?」他提议道。
「……学生会?」
「是啊,说不定在那呗?」
「在那干啥?」栩曜童脑袋彻底打结,转不过来了。
还能干啥?换个地方发泄咩!男同学表面微笑,内心是深深的鄙视加无奈。
他叹口气,简单明了道出三个字:「翔天承。」
「……我懂了。」栩曜童悲痛捂脸,依耀讽鸣狂犬病发作的可能性来看,对方真有可能去学生会踹共。
此时的栩曜童根本没发觉,明明几乎没什麽交集的男同学,为什麽会对他的事了若指掌?
「你……」正当他想开口时,男同学直接露出两颗虎牙,笑咪咪将之推出门外。
「学生会在教学大楼三楼,一路顺风。」
「……」就不能先听老子说完话吗!
「啊还有,曜童同学。」
「干嘛?」
「我就是想说,翔天承这人挺不错的?」
栩曜童默默盯着对方,良久,「学生会长的脑残粉?」
男同学:「……」老子是你家竹马的脑残粉你信不信啊耖!
「再不走就碰不到人了,曜童同学。」他提醒道。
「啊靠!浪费老子时间!」
好心提醒某人的男同学:「……」他妈的老子现在手好痒啊啊啊!
「总之谢了。」临走前总归没忘了道谢,栩曜童够哥们儿的往男同学肩上打一拳。
被打得差点吐血的男同学:「……」拜托别拦他,他好想揍人!
只是待他缓过气後,眼前哪还有栩曜童的身影?男同学的表情一瞬扭曲起来。
「该死,会长你他妈的可欠老子人情了啊……」
要是再不把栩曜童那小子追到手,老子分分钟带你去见孟婆她老人家▼皿▼#!
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让栩曜童花了五分就抵达了。
站在学生会敞开的大门前,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栩曜童不安的咽了口沫,周围看起来完好如初,除了───
某个如台风过境般惨烈的学生会长的座位。
桌子硬生生被砸凹一个洞,椅子四分五裂躺屍在一旁,庞大的资料散乱於地,连位置後方的窗户也没幸免,两扇窗全被砸碎。
栩曜童:「……」谁可以告诉他这里怎麽了吗QAQ?
「同学,你是来收拾善後、还是延续砸场的?」突然,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後响起,栩曜童顿时鸡皮疙瘩。
「我、我我……我来找人的……」他战战兢兢回头,一眼就认出那个出声的少年,金发黑眼,传说中的面瘫阎王,学生会长的得力助手。
「哦,来找刚刚那个砸场的,还是来找会长的?」面瘫阎王继续面无表情问道。
「刚、刚刚那个砸场的……吧?」
耀讽鸣你个混蛋,要是被老子逮到分分钟跟你绝交你信不!
栩曜童内心默默淌血。
「哦,副会长出去追杀他了。」
「……」卧槽?
「在那之前,同学,我怎觉得你有点眼熟?」面瘫阎王眨眼,心里困惑,表面却依旧淡定。
「那个,我想我们应该没见……」
「我见过你。」
还没说完,面瘫阎王一句话,直接让栩曜童方了。
妈的,老子啥时跟你碰过面老子怎麽都不知道!
「学长你应该是……」
「嗯,没认错,就是你。」
「……」靠!至少让他说完话啊!
「我想想,叫栩曜童是吧?」
「……」所以其实自己在学生会很有名?栩曜童眼角都泛泪了,被吓的。
他只想做个低调的乖学生啊……
「那个整天让会长茶不思饭不想的家伙,原来就是你。」
等等,他是不是听到什麽很惊悚的消息?!
「那个,学长你刚说……」
「让会长怠忽职守整天只想往外跑的家伙,原来就是你。」
「……」别以为他不知道上下两句话根本不一样哦哦哦!栩曜童尴尬的咳了声:
「你们会长他……」
「是痴汉。」
「……」
「痴汉无误。」面瘫阎王语气加重,二度重申。尽管脸上不见一丝变化,栩曜童却能感觉对方话里深深的埋怨与不满,「专业坑队友使唤手下追妻路途遥远的痴汉无误。」
「咳。」栩曜童这回是被呛到的。
身为学生会长,翔天承当的还挺失败的?怎麽办他莫名好想笑。
是说最後那个怎麽听怎麽怪啊,追妻路途遥远是什麽!
「你的所有资料都被会长保存在保险箱里。」
「……」
「想看吗?」
「……可以吗?」栩曜童抿着唇,头默默撇向一旁,他、他只是好奇而已!心里头一点高兴的意思也没有!绝对没有!
面瘫阎王点头走向角落,三两下就把保险箱里的东西掏出来,「拿去吧,通通夹在日记里了。」
栩曜童双手有些抖的接过,翔天承的……日记?
「我,可以……」这种东西他能够看吗?
「可以,」面瘫阎王理解力Max,直接答道:「因为是你,我相信会长不会怎样的。」
栩曜童喉结不安的上下动了动,低头翻开那本夹杂着各种资料的日记。
第一页上头的日期,正好就是开学日当天。
『皇天不负苦心人!等了八年,找了八年,总算是遇见了!那家伙感觉没什麽变,还是那副屌儿郎当的样子,真的好想冲上去抱紧他啊啊啊,但如果他不记得我怎麽办?会、会不会直接被当成变态报警处理啊?呜呜呜……』
栩曜童狠狠抽了下嘴角,他突然有点犹豫要不要翻下去了,日记里的翔天承还真是───毁尽他三观。
『今天终於成功和他搭话了!还成功耍帅一番!但他似乎真的完全不认识我了……明明以前还说我眼睛很漂亮,竟然还会忘记,怎麽想怎麽觉得不爽,真想把他用力揉进怀里惩罚他啊……』
沉着脸,深深吐了一口气,栩曜童忍着把日记拿去焚烧的打算,妈的,谁说他忘记那双眼睛了啊?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慢慢回想而已!还有,把老子强押在墙上、威胁老子你他妈叫耍帅!
栩曜童继续翻。
『就知道他会偷跑,哼哼哼,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早出校逮到人啦,看他气得炸毛的样子心里就特开心,如果能再更进一步靠近他就好了,不过还有一只赶都赶不走的苍蝇在他身边绕!简直气死宝宝了,伐开心!哼。』
怎麽办,他都快不知道怎麽吐槽了,日记里的翔天承好恐怖QAQ,宝宝什麽的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啊啊啊!
「还撑得住吗?」面瘫阎王看着眼神死一半的栩曜童,上前拍了拍肩,「我们会长写日记的时候会少女心气场全开,估计里面的内容好不着哪去。」
不愧是得力助手,这话早说不说,偏等他三观全毁时才说!
『不小心控制不住强吻他了怎麽办───!虽然现在开心得好想去放鞭炮跑操场,不管回味几次都觉得好甜……好想随时随地无时无刻想亲就亲啊,到底为什麽要一直撩拨我呢,忍不住想把人给办了呜呜……』
他妈的谁撩拨谁了啊耖!栩曜童直接怒摔日记,他现在连桌都想翻!这个充满少女心的家伙到底是谁?还他习惯的那种霸道模式啊啊啊!
默默捡起日记,某人继续翻。
『今天被那只苍蝇堵在厕所了,一脸就想跟我抢人的样子,好火大……他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吗?八年的时间我一刻也不忘不了他,那只苍蝇竟然要我滚远点?每次遇到苍蝇宝宝就伐开心,就离不开我喜欢的人怎麽样?大不了来打死我啊混蛋!』
苍蝇指的难不成是───讽鸣?出乎意料的,栩曜童读完整个人瞬间就秒懂了,没想到这两人还瞒着他私底下争锋相对啊……
怎麽办,这种好想去死的感觉……
『嘿嘿,成功进到家里啦!阿姨果然是位大美女,只是没遇见那讨人厌的医生……虽然将来可能是自己岳父?不过能当他的家教心里就好满足,忘了自己神马的,勉为其难就先放一边吧,以我的魅力还不能让他屈服吗?除了那只神烦的苍蝇……』
到底为什麽这麽执着於耀讽鸣啊,栩曜童看得简直哭笑不得,话说要是被自家老爸听见翔天承叫自己岳父的模样……
靠!等等!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好吗!
这时,余光猛然闪过一道黑影,就在日记的左上方突出一小角,栩曜童伸手抽了出来。
定睛三秒───
「……」卧槽槽槽槽!「这是什麽?」他惊悚的指着手中的东西吼道。
「照片。」面瘫阎王淡定回应,事实上他心里已经笑道快岔气了。
照片上,一名少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周围有些模糊,一看就是聚焦模式,连桌上的口水也拍得一清二楚……
妈的,那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不就自己吗!
栩曜童吓得把日记倒过来抖了抖,大叠的照片就这麽掉落在地。
「……」妈的有变态啊!
栩曜童眼眶都红了,绝不是感动,而是───他好想就这麽冲回游乐园把人掐死啊啊啊!
走路的、打呵欠的、吃饭的……妈的!连他上厕所的照片也有!
「翔天承这混蛋……」栩曜童咬牙,直接将手中的照片撕成碎片。
面瘫阎王:「……」完了,未来会长夫人貌似被惹火了。
「我问你,这些照片都是哪来的!」处在盛怒状态的栩曜童哪还管眼前是谁,双手掐着人家衣领,眼里的火是蹭蹭蹭的往上窜。
「咳咳,全是会长亲力亲为。」言下之意,与组织其他人无关啊!
此时此刻,栩曜童才明白翔天承这人究竟有多……痴汉。
「要不你换个方式想?」面瘫阎王握住栩曜童的手,勉强让自己有一丝呼吸的空间,「正是因为看得到却得不到,所以换一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思念?」
「那麽,」栩曜童听闻後松开手,往後退了一步。「这种方式我可不认同。」
「你把会长当成是你的脑残粉不就好了?」
「……」该死的莫名觉得很有道理怎麽办?
「况且,会长他虽然痴汉了点,但───」面瘫阎王捡起地上的日记本拍了拍,递给栩曜童,「他是真的在乎你,等你看完应该就知道为什麽了。」
栩曜童伸手接过,再度往後翻了翻,蓦地,整个人都顿住了。
後面的每一页贴的几乎是他的小考成绩!
并且每个地方都用红色墨水做足了问题所在,以及解题方法……
「这些……」
『真心没想到他的成绩能那麽烂,明明看起来应该不会太差,怎麽就成了野百运倒数第一呢?数学分明就会写,结构都对,偏偏老是在最後莫名跑偏了,该怎麽说……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吗?怎麽能这麽可爱啊?』
栩曜童一张老脸莫名红了,这家伙简直……
『英文文法基本没问题,就我来看他根本是单字量背不足吧?以後得好好严格控管,想想就好激动,要是不想背自己还可以拿亲亲当威胁……呗?』
好样的翔天承,敢用这个威胁老子你还真好意思!某人舔了舔唇角。
不过翻来覆去,真的是每个地方都做足了笔记,自己的缺点、计算方式全被挑了出来,怪不得上家教的时候,那家伙几乎对自己的弱点了若指掌,背後原来还下了这些功夫……
真的是,「太犯规了吧。」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到底还做了些什麽?
翔天承,你对我究竟───
突然,一张纸吸引了栩曜童的目光,无意间从口袋落下,上头大大写着游乐园三个字。
『票你拿走吧,我不需要。』他想起来了,那时翔天承把游乐园的门票塞到了他手中。
「游乐园……吗。」栩曜童喃喃自语,忽地,猛然起身朝外奔去。
「咦?」面瘫阎王足足愣了三秒,妈的,怎麽忽然跑了?「栩曜童?」
「我决定了,先找你们会长。」栩曜童边跑边回头大喊:「要是你们副会长抓到那个砸场的,拜托请手下留情!」
「咦?」到底什麽跟什麽啊……
面瘫阎王除了错愕还是错愕,虽然表情自始至终不曾动过。
不过,说其来……他这算是达到目的了?
「也好,这下翔天承你他妈可欠我一个人情了。」面瘫阎王心里乐得开花,直接拿起电话,给副会长报告去。
路上。
「啊烦死了!这两人是怎样,全都无视我的来电是不是!」栩曜童简直快疯了,不论是打给耀讽鸣,还是翔天承,通通只有一个声音回应他: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目前无人回应,请稍後再拨……』气得他差点把手机给摔出去。
冒着生命危险从学校溜出来,要是去游乐园还碰不到人他乾脆切腹算了!
「该死,快点给我接电话啊!」接下来的十几通全都没人接,栩曜童乾脆作罢,他敢赌,翔天承那家伙绝对还在!
好不容易坐上接驳车,过段时间,眼看游乐园近在眼前,他却莫名焦躁起来。
内心全是对方会不会不想理他了?还是说又会像八年前一样,从自己人生当中消失?
无止尽的念头闪过他脑里,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
他不想失去他,不想失去翔天承这个人。
就算真要失去,也要等他把真心话全说出来为止!
所以,「拜托一定要在啊……」
这一次,就换我去找你了,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