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哥递给亦芃一叠纸,说这就是倒数第一的文章,开句便错字,主考官连看都不想看,即圈画倒数第一,丢入落榜箱。
亦芃接过手中在房内逐字越读,越读越是心惊,心道:「观这文章除了错字满篇,委实文气逼人,字字珠玑。华光内敛,清香空灵,令人回味再三。这真是木公子的文笔?」
她即抄写另一无错字副本,前往拜见自幼教她读书的退休翰林院老师。
「这……老夫做过大考阅卷官,但从没见过此类文气,飘然出尘,却又深怀世道,集结了儒道二家的旷味…….」老师手有些擅抖,望着亦芃道,「这是哪家公子的高笔?」
「老师觉这文章如何?」亦芃不答反问。
「老夫活了这七十来年,无人有此人才气之纵横,说是百年一出或许夸大,但,老夫倒想和此人结个忘年交了。」
亦芃告诉老师这是木子谦公子的文章,又说他考试时写了十来个错字。说着,将有错字的抄本递给老师。说她想不明白,怎麽有人可以错这麽多字,又将他告诉自己,「当今世代,这官不当也罢」的话转叙。
「能写出这等文章者,非练笔数十载,并儒道禅皆窥能通者不可得。」老师捻须道,「而练笔数十载且阅览百家者,要说错上十来个字是不可能的,其中必有隐情。就你说的,老夫猜测他是故意的,他不想当官。唉,如今世道亦真如他所谓,百官上朝,无异与妻诀别,皇上,皇上,唉,总之,文武们上朝各各先交代遗言确是事实。只是,能如此放下者,应该也不会去应考。这其中关窍,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说着,老师握拳往另一手上敲了一下,摇了摇头,「朝庭无法得此逸才,命数使然,委实可惜,可惜。」
「为何不故意文笔写得极糟较省事?」亦芃问。
「一人文笔之好歹,文气之如何,虽与先天心性有关,然後天定型後,已无法藏拙,一下笔书写,文气翻涌,想藏隐也藏隐不住,所以开头错字并满篇错字,才是最直接的方式。」老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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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芃谢过老师後来找子谦,待他下课後,将满篇错字的文章递给他看。
「木老师你这篇文章在士大夫口中已沦为笑谈,大家都说如幼儿练字,满篇错字令人不忍足读。」她故意调侃道。
子谦接过一看,心道:「怎麽我的文章却又流落到你手里?」轻描淡写的问:「这文章是哪里抄来?」
「我前几日去茶馆听人说书,看到几位读书人捧着这文章边看边笑,就要了来看。果真好笑至极呵。」她看着他,浅浅笑道,「这该不会是老师那错了十几个字的文章吧?」
他瞪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道:「老师是被父母逼去考试,却又不想当官,不得不出此下策吧?」
「我哪知道?这又不是我写的文章。」
「其实文章还不错啦,我去找了个老学究,他说老师你可是『百年一出的逸才』,还为你不能当官而惋惜。」
他脸色微变,冷汗直出:「这不是我写的,我文笔极差,跟这篇文章的作者毫无相关。庸才,庸才也。」心惊:「希望这文章别再传了,当今世道,没思考清楚的人才会去当官。」
她细瞧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道:「瞧你急撇清的模样十之八九,你不承认,我偏要吓你一下!」口道:「本来老师不想当官,我跟老学究说了。老学究也说既是如此也罢。但如今不是出自老师手笔,这老学究与当朝大官有所交情,他说可以帮忙游说,请大官们向皇上提议破例拔用。如今我便去告诉。」说着,转身便走。
「又又且慢,」他叫住她,「该人不想当官,所以写错字。想来和我一样的,君子有成人之美,还忘别去告诉。」
她靠近他的脸,微带笑意的端详他半晌,见他脸上直冒汗,汗流下眼睛,却有一丝黑线从黑眼圈冲下一道白沟,白沟露出下眼皮他白晰的皮肤。
她眨了眨眼,拿袖子去擦了擦,将他的黑眼圈擦掉。然後便深情款款的望着他。
他见她这麽近距离的一直看着自己,慌张的拿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不时拿着眼角看她。
她调皮的张寻他的脸,见他只是拿着袖子左闪右躲,於是故意转身又走:「我得赶紧去告诉老学究了。」
他急忙往後抱着她,情急下两人一起跌跤,他扑在她怀里,两人四目对望。她目眩神迷,心道:「木公子。」闭起了眼,下巴微抬,双唇微张。
「又又莫怪,刚才情急一不小心。」他急忙离开她,牵她起身。
她不想起身,故意又跌倒。他又急忙去扶,换成女上男下跌倒在地,他在她的怀里,无法掩饰的俊俏容颜。
她低身便要去吻他。他拿衣袖堵住她的唇,小声的道:「又又,我可是有婚约的。」
「你的未婚妻便是我。」她心道。口道:「我不介意。」便又低身去吻。
「我的身子与心,只给我未来的娘子。即使是你,也不能强夺我贞操!」他极小声,却不容侵犯的语气。
他不敢看她,偏着头很是紧张,单手搁在胸前,不时拿余眼瞧她,眼神楚楚动人。
她望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突然心头一凛:「天啊,我竟然爱上了这熊猫,我对他竟还有非份的男女之想,我现在竟然想强行占有他!」
她咳了一声,站起身离开他,红着脸,顿了一下,娇羞的道:「你如果不想当官,要我隐瞒这是你的文章,便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请说。」他恭恭敬敬并且胆颤心惊的长揖道。
「你先老实告诉我,若你未有婚约,会不会觉得我很美?」
「姑娘的确华采不凡。」
「针对我的华采不凡,你得写情书给我。」她说完,一下子脸热心跳。
「不可以胡乱交代,写不好我会要你重写;直到我看够你写的情书後,我便不外传。」她红着脸转身跑开。
「又又!」他抬起手想留住她,叫道:「这不合礼法,我是有婚约的人。」
「你放心吧,你的情书我不会外流,也不会叫你的未婚妻知道。」她转身对他笑道,便快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