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期中考的总成绩来看，他的确尽力了。
她刚走到司令台就看到杜大天瘦长的身影站在国父照片下方。翁可恬愣了愣，喃喃自语：「他怎麽会在这里？等我吗？」可疑的走向他。
他将纸张当作扇子轻轻在颊边搧风，双眼放光，献宝似的伸出折成纸扇形状的纸张：「唷，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体育课你都会待在这边。」
她满脸黑线的接过，摊开皱成长条型的纸，弯月眼倏地睁圆。
一看见他的总成绩单後，紧皱的眉头甚至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每科都是五十一分。
「你……」
杜大天骄傲地扬起下颚。
「至少我超过总成绩的一半啊。」他是这样说的。
她想了想，好吧，无法反驳。
拇指拂过他的名字，「排名，第十五名，还行啦。」
「这样我是不是更靠近天使一步了？」不经意凑近，肩膀轻轻触碰到她的，翁可恬嗅到淡淡的烟草味，微抬眼，一道柔和的阳光照射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黑色耳钉闪烁幽光，衬托出他的放纵不羁，让她不知不觉看怔了。
他光泽透亮的薄唇微启，似笑非笑。
「再看下去要收费喔。」
「呃……」尴尬地别过头，藉由拨弄头发好遮掩羞红的脸蛋。懊恼的将发丝与指腹咬进嘴里。她刚刚是怎麽了？
「你知道吗？」
「什、什麽？」她惊慌地低着头。她的脸太红？她的汗流太多？她……
嘴角缓缓勾起，略为低沉的嗓音透漏着自信：「我下次一定会考第一名给你看。」
翁可恬转过头，发现他轻轻靠在白墙，双眼紧闭，呼吸和缓。她能清楚看到他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这次的期中考，他应该很努力的准备吧？
哔。一声哨音从操场传来，她的肩膀微微抽动。
或许，她也该努力一回。
站起来的瞬间，口袋随着角度倾斜滑落一个绿色的东西，发出接近无声的咚咚声，她浑然未觉。
走向操场中央架设的临时篮球场，几位学生坐在地板上谈论着考试的状况，气氛紧绷又压抑。老师一手按着码表，一手拿着板子正在纪录，现在轮到洋子考试，她每投一颗球，篮球场便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洋子羞怯地在颊边挥手要他们停止。
翁可恬站在老师身後好一阵子他才发现她，语气难掩惊讶：「咦？翁同学，你想跟老师说什麽吗？」
她的下唇有一排浅浅的齿痕，微微泛白：「我等您考完试再说好了。」语毕，踌躇地望着篮球架，有些不知所措。
当老师吹了一声口哨示意考试结束时，气氛顿时放松下来，同学畅所欲言的嘻闹。但翁可恬的身体是越发僵硬了。
「刚刚是最後一位了，你说吧。」板子垂在身侧，每个同学的成绩都记录下来了，只有一栏是空的。「那个体育股长，麻烦把球整理一下，谢谢。」
张小杏点点头，挽起袖子，开始指挥班上男生收拾。
「老师等等。」看着篮球一颗一颗被放进篮球篮，口气焦急起来。
「你想说考试的事吗？我会安排考卷让你写，这两天早自习的时候可以过来办公室写考卷了。OK？」他温和的微笑，牵动嘴角的皱纹，看起来就像很好讲话的样子。他等待着钟声，等待着她说『好』。
但是她坚定地摇头，「老师，我想打球。」
「你想打球。」抬头纹明显的跑出来，看她点头後，露出担忧的神情。「你的身体可以吗？而且这样对你不太公平，毕竟课程你都没有参与到……我认为考卷比较恰当。」
「没关系的，我会打。」
他无奈的叹气，搔着後脑杓，为难的看向篮球场边嘻笑打闹的同学。这时下课钟声响起，学生一哄而散。篮球篮被两个同学一前一後的托着，学着扛轿的人嘻嘻笑笑地上下抖动篮球篮。篮球摩擦晃动，有几颗甚至掉出来。旁观的同学笑得东倒西歪，气氛和乐。
老师突然喊了声：「等一下，麻烦一颗球丢过来。」
托着篮球，递给翁可恬，「真的可以吗？需不需要请一个同学帮你捡球？」
「不用了，老师。」拍了几下篮球，感受着它活跃的弹跳，若有似无的笑沾上嘴角。「我想，我可以的。」
张小杏与洋子在回教室途中，突然发现空荡荡的篮球场突兀的站了两个人。但当她们发现的时候已经离操场有一段距离了，远远看到一个戴着白帽子，手拿板子的高瘦身影正背对她们在指挥什麽。
「哦！是体育老师。」张小杏认出来了。
「真的耶，他旁边站的人怎麽那麽熟……咦，小杏你快看，可恬怎麽会在那边打篮球？等一下我们快过去。」最後的话用飘的，因为她的腿已经动作了。
她们并不知道她为什麽不上体育课，但隐约能猜得出翁可恬的身体有些地方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只是她没提起，她们也没有询问。
「那麽，六十秒预备，开始！」吹了一声口哨，翁可恬如箭般冲了出去，周围的空气被风带动了活力，刮擦着她的脸颊。她喘着气将球运到篮框下，脚尖垫起对准中心点，篮球直直的往前飞去。她暗想糟了的时候，篮球正撞到篮框往外弹出去，滚出篮球场，掉出跑道。
迈开步伐追球，时间没有因为失败而停止，不断流逝。她尽可能花最短的时间捡球继续投篮。当她回到球场时老师不免被她苍白的表情吓到，手指一动就要按下码表，翁可恬急喊：「不要。」颊面滑下一滴无法分辨泪液或是汗水的结晶。
他不禁被她的坚持动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剩三十秒。」
其他人三十秒间就能投进五颗球，但她却为了没进的那颗球浪费了三十秒。她心里清楚若是这颗球再失败，那她就没有机会了，所以她一定要成功。
喘着气运球到篮框下，视野却开始模糊不清，身子无法克制的左右摇晃，看起来让人心惊的摇摇欲坠。努力克制晕眩，眯眼集中精神，但是，耳边的声音彷佛只剩下自己的喘鸣，码表好似在她不留神的时候会随时响起。
「可恬！」场外的两人手牵手焦急地呼喊，手心手背都是汗。
「剩十秒。」
翁可恬轻闭双眼，眼皮下的眼球快速地转动，脑海浮现他从身後握住她的双手，他的发丝因为讲话而频频触碰到耳窝，他的嗓音清脆，不温柔的声音，但他的动作却如此轻柔，轻柔的就像羽毛在搔弄着她的心。
眼睛直视中心点、身体保持平衡，将力量分散在身体各处，一手抚着球底，一手辅助，出手点在额头上方一个手掌的距离，运用手腕与手臂的力量将球成弧度抛出去，命中的机会是五十。
五十是失败。
五十是运气。
「剩五秒，四、三、二、一！哔哔。」
哗，球擦过篮球网，轻轻滚到脚边。
「翁可恬！」
「可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