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邀他去庆祝生日?」站在镜子面前试装的三浦奈绪追问──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耶!
「嗯……因为他曾说没打算见遗族家属。」神崎恋希从未放弃邀他去和父母见面的念头,然而最初被他拒绝时的那副说词,至今犹如在耳,他清冷淡漠的模样令她却步并怀疑这麽做是否妥当──即使日後许许多多迹象显示摩砂晴实不若外表那般冷酷,不过她仍在评估、什麽时候再提出邀约会更适合。
自从神崎实加辞世後,她的生日都跟家人一起度过,若邀摩砂晴实前来,目的为何便很明显了。
她始终没机会、且缺乏勇气再问他:他们在他心中的定位,是不是依然被归类为「遗族家属」?
「原来如此。」脑中霎时浮现出烟火大会那晚、男子窘於表达的面容,「真可惜呐,是个好男人呢。如果我没要结婚了、他也不是喜欢男生,我可能会倒追喔!」看着镜中的自己,三浦奈绪转个圈。
「这件不错,非常适合你。」神崎恋希给予评论,「我也觉得哥哥很有眼光。」原先还纳闷他怎麽会选了个职业如此奇怪的对象。
「对呀,外表帅气十足、个性成熟稳重又温柔专情,虽然工作内容比较冷门一些,不过我查了一下,听说这项职业在美国的社会地位很高耶!」暧昧地笑睨着友人:「说真的,你没心动过吗?」那天还在人家面前哭得唏哩哗啦,害摩砂晴实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自己做了什麽惹她伤心的事情。
「你好罗唆、专心试婚纱啦!」轻斥,「我当多了一个哥哥,OK?」
两名女孩相约出来逛婚纱店。虽然距离毕业尚有一段时间,然而三浦奈绪已经开始着手筹备婚礼事宜。
今天趁着课堂空档,她们来到这间先前即想光临的婚纱店试穿礼服。
「所以顺势喊人家『晴实哥』啦~好甜蜜喔!真好,有这麽温柔的哥哥。」满脸向往貌:「既然如此,过没多久应该可以『带回家』了吧。」
那天的後来,摩砂晴实被神崎恋希太过突然的泪水给吓到,手上犹抓着一只玩具熊举在半空中,表情闪过阵阵尴尬及狼狈。
倘若没有洞悉她心情转折变化的其他人适巧地解围与解释,他绝对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
亦在同时,神崎恋希藉机提出「生日要求」:「失去了一个哥哥,你可以当我第二个哥哥吗?」
见她的眼泪似乎有止不住的趋向,丝毫不知如何安慰对方的摩砂晴实几乎在没办法思考的状态下点头答应。
「那我可以叫你『晴实哥』?」看到她破涕为笑的灿烂笑容,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允诺了什麽,却已来不及反悔──因为旁边还有多双眼睛作见证。
过为亲密的称呼让他十分不能适应,却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啊、不公平,那我也要!」直觉地、潮见了抗议──他费了一番工夫才让摩砂晴实答应不用敬语对谈,结果被神崎恋希一下子给超前,既然如此,他必须替自己争取福利:「我可以喊你『晴实』吗?」
「你们两个太奸诈啦!」奈子不甘示弱地乘胜追击:「我认识他的时间更久耶,要嘛也是我先有权利这样叫他!」她知道摩砂晴实哪里不同了──因为用字遣词之差异,使他长久筑构起来的藩篱瞬间溃决不少,感觉少去原初的冷漠与疏离。
俨然为大家乐见的转变。
「来来来──你们有什麽条件通通都提出来,这家伙今天一次满足所有要求!」夏川京介搭上摩砂晴实僵直的臂膀,替不知所措、压根没预料到情况会发展成这种地步的他发言。
不晓得摩砂晴实私下是否後悔当初答应参加烟火大会?回忆起前天最後的混乱场面,神崎恋希不免这麽臆测。
「慢慢来吧。」她没那麽着急了,只希望若多给对方一点时间,最後他能真心愿意拜访自己的家庭,而非制性化地用「跟遗族碰面」的角度看待。
「这件不错,可以修饰身材、有梦幻的感觉,很漂亮。」最後两人均一致看上了目前穿在三浦奈绪身上的这套婚纱。
「我好期待~小恋。」望着镜中的自己,想像跟未来夫婿牵手并肩走入礼堂的模样,脸上不禁洋溢幸福万分的璀璨笑颜,「你也要快点找到属於自己的幸福喔!」本人或许没发现、其实她身上有跟摩砂晴实相符的忧郁气质,相形下较淡,却真实存在──她常替神崎恋希感到不舍,期盼她尽快走出失去亲人的悲痛,身为朋友,仅可提供无声的陪伴作为支持。
看到好友一样幸福,是率先找到人生伴侣的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大祝福。
「我会的。」她淡笑。
※
答应有机会要带潮见了去「回忆中的拉面店」,在他表示想快点前往的意愿後,隔了一天、刚好蓝田清歌再次邀约下班後的饭局,摩砂晴实便告知他会多带一个人前去赴约。
反正先前已碰过面,不用特地再介绍。知会了拉面大叔,他们三个人挤在小小的面摊子里,潮见了兴味地听着蓝田清歌描述以前和黑泽怜共同进行的种种趣事──面摊子的帘幕下不时传出笑声,相较於摩砂晴实跟蓝田清歌两人单独相处的过程,潮见了加入後显然活络了不少气氛。
摩砂晴实乐得静静吃着拉面、配乌龙茶,偶尔简单附和几句即可。
整晚下来,算颇为愉快的约会。
眼见时间渐晚、慢慢在做话题收尾动作之际,一阵悠扬的乐声霎时响起,「是我的电话。」潮见了自裤子後方的口袋掏出手机,看到上方来电显示的人名,「京介。他怎麽会打来?」疑惑地瞄了身旁的两人一眼。
『喂、怎麽──咦?晴实,他在旁边呀。』视线停留於摩砂晴实身上。
他又忘记带手机出门、或者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了吧──从来电者气急败坏的语气判断,似乎已经拨过很多通找不到人的电话了。
潮见了把自己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递过去换他接听。
『怎麽了?』虽然他常会打电话关心自己的作息,不过倒很少於这个时间点还致电,特别又专程打到别人的手机、彷佛没找到人绝不罢休的狠劲,摩砂晴实纳闷。
对方劈哩啪啦说了什麽内容,旁边的两个人自然无从得知,但他们看到摩砂晴实霎变的脸色後纷纷嗅到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咦……你、说什麽?』端正的俊颜瞬间蒙上一阵惨白。
察觉异样,蓝田清歌和潮见了连忙追问:「发生什麽事了?」
『怎麽会……』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下,恍惚的他茫然地望向前方。
「你别吓人啊!」蓝田清歌皱了皱眉,夺过他尚未挂断通讯的手机、直接探寻真相──『夏川、到底是什麽事情?』
难掩担忧的眼神凝望着失常的摩砂晴实,祈祷接下来即将听闻的消息不会太坏。
『欸、怎麽会这样?』下一秒,蓝田清歌丕变的神情印证了潮见了逐渐扩大的不安。
『我们马上过去。』挂掉电话前,蓝田清歌应允。
「怎麽了、要去哪里?」尚未清楚事情始末的潮见了急忙追问。
「……我请司机开车,送你们一起过去。」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镇定地道:「去医院。」
「去医院……?」愣了愣,「为什麽、谁住院了?」
沉重的目光瞧向摩砂晴实。
刹那间彷佛赖以维生的空气一丝不留地被抽掉般,四周充斥让人几乎窒息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