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牙盼了好几天,终於等到了包水饺的日子。他坚持要在公寓大厅等余蓝与何青初回来,被叮了几个蚊子包也不在意,他抓着两人的手,说我们一起来包水饺。
缺牙坐在他的专属餐椅上,小短脚在半空中晃呀晃的。餐桌上扑了几张报纸,阿嬷各准备了一锅高丽菜馅、韭菜馅,还有防沾的面粉,缺牙最爱玩面粉,他弄的满手都是,肉嘟嘟的脸颊被余蓝用面粉画了几条线,小鼻子一点,成了一只小花猫,不,是小肥猫。
众人在包水饺,缺牙就兴致勃勃的在一旁讲故事,他从介绍自己千奇百怪的面粉玩法,讲到武松打虎,再来是华盛顿与樱桃树,这些都是从幼儿园听来的。
缺牙的嘴巴不曾停下来,他把面团揉成一条长长的不明物体。何青初有些无言,自从认识缺牙她就很难有『私人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但碍於阿嬷在场,何青初也没有表现出来。
余蓝看出来了,他觉得何青初闷闷不乐的模样挺有趣,他捏了一小搓面粉,假装伸个懒腰,再趁隙把面粉洒在她头顶上。何青初没发觉,但缺牙看到了,他掩着嘴与余蓝颗颗的笑着。
「余蓝——你这几天都跑去哪里玩了咧?」缺牙的水饺包的很烂,每每阿嬷都还要重新抢救一次,最後乾脆放着让他捏着面团玩。
余蓝不是每次都住在这里,何青初认识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偶尔就会消失个几天。这次缺牙一提到,何青初不免也有些好奇余蓝的去向。
「嗯──去以前的学校看看。」余蓝不在意的回答,手心里多了颗包好的水饺,浑圆饱满,看起来内馅很多,「这最大颗的是我的喔──」
「为什麽去那麽多天咧?你睡在学校吗?」
「嗯啊。」余蓝敷衍他。
「那你都不想阿嬷吗?」
「想啊。」
「如果想我的话,以後要早点回来啦!」
余蓝看着缺牙笑了笑,他瞄了不说话的何青初一眼:「我又不想你,而且这里不是我家。」
缺牙只要被开启「为什麽」模式,就会问无数个问题,通常的结果是差点被揍。余蓝这时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他看着阿嬷,深怕自己会不小心秀出拳头来吓唬小孩。这次换何青初幸灾乐祸的偷笑,觉得余蓝这副模样挺有趣的。
「余蓝——那你见到那个人了吗?」缺牙歪着脑袋发问。
这个问题就像某种开关,餐桌顿时安静了下来,何青初悄悄收回笑容,阅读到空气里的一点尴尬,她与余蓝不约而同停下手边的工作。
余蓝装傻问:「谁啊?」
「你说你想念的那个人,」缺牙胡乱挥着小手,面粉也胡乱飞,「你忘了喔余蓝,比天高、比地厚、比海深的那个想念的人。」
「……不知道。」余蓝看似无动於衷,却还是忍不住抱怨:「阿嬷,他脑袋怪怪。」
缺牙的字典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句子,或许还参着从八点档学来的台词,所以整句话让人听不太懂,但如果把字句拆开来,那何青初懂的。想念,比天高、比地⋯⋯
「陈志明说过捏,见不到她,就要去找她啊。因为玫瑰也在等他!」陈志明与玫瑰是八点档《你是我的玫瑰园》里的苦情鸳鸯。
余蓝没再说话。直到八点,缺牙跟阿公一起守在电视前收看玫瑰园,於是餐桌这安静的出奇,而玫瑰园的片头曲响起,阿嬷摸摸余蓝的脑袋,脱下围裙也去看电视了。
被剩下来的何青初更尴尬了,她偷瞄着余蓝,对方却事不关己的继续包水饺,何青初暗自叹口气。所以才说,就算小孩什麽都不懂,也别什麽都和小孩说啊,余老师。
过了许久,余蓝才主动开口,他说阿嬷每次包水饺都是用办桌的阵仗,包了一堆,但没多久就吃完了,他就是一大功臣。何青初笑了笑,一起揭过这短篇插曲。
他们端了三盘水饺回去,余蓝把水饺铺上保鲜膜,全装进冰箱了。何青初待在客厅发着呆,电视也没什麽好看的,她就这麽和余蓝无聊的乾瞪眼。
「掰掰。」何青初起身。
「去哪?」
「房间。」
「干嘛回房间?」
「关你什麽事?」
余蓝笑了一声,他向何青初招招手:「过来。」
何青初眯起眼,防备的看着他。余蓝又重复了一次:「过来一下。」
她犹豫了一会儿,一步步小心走向前。
「⋯⋯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吃了谁?」何青初一愣,下意识的双手护胸。
「⋯⋯」余蓝顿时无言,他瞥了她头顶一眼,「你头上有东西。」
何青初一阵茫然,她往头顶上挥了挥,以为有蚊子:「什麽?」
余蓝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拍开何青初在头上胡乱挥的手,顺手把何青初拉近。她僵着身体,余蓝的气味瞬间放大了好几倍,若有似无的在她近处徘徊。她能闻到余蓝身上有水饺馅的味道,但更多的是面粉味。
余蓝伸手拍拍何青初的头顶,白白的面粉就这麽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有人不知道自己被料理了。」
何青初的注意力不太集中,她抬起头问道:「谁?」
「还有谁?我总共在你头上撒了三次面粉,你在神游?」
她恍然大悟,这时回过神来,才发现注意对方味道的举动好像有点恶心,於是她推了余蓝一把,而余蓝猝不及防,往後踉跄几步。他下意识抓住何青初的手臂,俩人同时往餐桌倾斜,匡当──
余蓝撞到了餐桌,力道不重,他的手往後撑在桌面上,水果和盘子落了一地。
何青初的脸就贴在他的肩窝上,因此又被迫注意到了更多细节。例如她闻到了面粉之外的味道,那是淡淡的薄荷味,像口香糖,也像余蓝爱喝的气泡水。
这让何青初想起了他们见面的第一天,余蓝的衣服就有这样的味道。
「喂⋯⋯」余蓝扶起何青初後才放开她,他吃痛的揉着手。他看何青初低着头不说话,便抬起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又没怎样,这样就被吓——」
何青初躲开他,余蓝这才反应过来,他调笑道:「哎哟——害羞了?你也会害羞?」
「……你很臭欸!」
「⋯⋯」
余蓝傻傻的站在一旁,把手臂放在鼻前闻了闻,「哪里?」
「全部。整个人都臭酸了。」何青初作势踹他一脚,便头也不回的关上房门。
她决定了,下次缺牙再来,就要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