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蒋秀良睡在沙发上,那桶爆米花已经见底了。
「阿良,来吃早餐了。」沈姨对大厅喊了一声。
蒋秀良赫然惊醒,起身往骨董钟一看,心想:「靠!十一点了!」急忙回头看餐厅有没有人在瞪他,没看到罗婵娟才松一口气似的猜想她肯定睡得更晚。正打算起身去吃早餐的时候,眼角瞄到大厅门外的玻璃屋里,有个悠哉的人影……
「吃完就准备出发罗。」罗婵娟喝了一口红茶,头也没回就已经看穿他所有的动向。
「恩……」蒋秀良咽了咽口水,虽然从高中就认识她了,如今还是摸不透她那娇小背影下的情绪变化。
下午一点,驱车前往林晋男的冰店。
两台黑车一到场就下来四个高大黑衣人,这等阵仗吓得林晋男赶紧按下电卷门开关,准备从後门逃跑。说时迟那时快,蔡昆弘架着他,阿元抢下电卷门开关重新打开,蒋秀良往前开启黑车後座的门,最後一个是黄甫宗,站在门边撑起黑色蕾丝阳伞等她下车……
从车门踏出细短的腿,穿着一双黑色玛莉珍高跟鞋和白色膝上袜,身上的黑色纱裙沿着腿落下,她伸手顺了顺裙摆,指尖还是昨天刚做好的巴洛克花纹黑白色尖形指甲。
罗婵娟回头望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蹙眉表示她对於夏日温度飙升过头的温室效应感到不悦,心想哪天应该要把那些不环保的家伙都抓去沙滩活埋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回头微笑对被架着的林晋男说:「林先生你好,我是来讨债的。」
林晋男不解地望着她一身奇特装扮,回头还看了一眼日历,以为今天是四月一号。只见罗婵娟走向客人桌椅看了几眼,眼尖又具严格审美标准的她,无法忍受这家伙把借来的钱,拿来买廉价的拚木贴花摺叠桌,和那已经被太阳晒到产生裂痕的塑胶四角椅,更何况桌面还留下乾掉的果酱痕迹,引来一些苍蝇在她面前飞来飞去……
循着那些苍蝇的路径,她看见冰柜里的配料是表层已经氧化变色的绿豆、表层乾燥硬化的粉圆、艳黄到不可思议的芒果酱、红到令人惊恐的草莓酱……她微笑的嘴角越来越勉强,眼神逐渐变得有些狰狞。
接着她走向林晋男平常组合冰品的工作台,抹布上面五颜六色,回头就见他身上的围裙也像抹布一样,她不禁心想那件围裙是用抹布缝制的……
更可怕的是从杯碗缝隙中窜出一只小小的──蟑螂!
罗婵娟见状愤而举起手打算拍桌,但是桌子太他妈脏了,她的手只好停在半空中犹豫要拍哪撒气才好……最後乾脆收手转身狠狠瞪着林晋男,搭配那张精致的妆容让她就像中古世纪的鬼魅娃娃,令人不禁心起寒颤。
「你说,你的店有什麽卖点?」罗婵娟问。
「我……我们有……」林晋男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拿什麽来说嘴。
「你什麽都没有,不然人生怎麽会一败涂地。」罗婵娟那双骄傲的眼,面不改色地说出尖锐的真相,林晋男闻言别过头去,看似逃避又或许是自卑的不敢与她对视。
「拿我的钱去买这些垃圾,你以为生意这麽好做?你不如去捡回收、作环保还比较有天分!」罗婵娟并没有因为刚刚的话说中他的心而罢休,把不能拍桌的怒气化作一句句如针的台词,刺在他心上。
「怎麽,有什麽想反驳的?我洗耳恭听。」罗婵娟伸手把他的脸拽过来面对自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林晋男似乎也被那些话刺激到恼羞了。
黄甫宗看这气氛不妙,心想如果她有任何暴力逼债的举动,他就偷偷用口袋的隐藏摄影机录下当证据。冒着被发现可能会被拖去埋的风险,悄悄启动摄影机电源,没想到罗婵娟竟然笑了……
「谁要你的烂命?还要我因为你一条烂命被抓去关?别傻了……」罗婵娟一面笑着走出这间店,一面挥动左手食指,蒋秀良连忙从文件夹拿出合约,又拿出一条白色帕巾和一罐酒精喷雾,喷了几下、擦擦桌子才将文件放上去。
「我再给你五十万,限你三个月之内改善,一年之内回本,否则你往後就领残障补助金还债吧,别人残而不废令人敬佩,但你废而不残还这麽轻松活着太可惜了!人生总要有些考验,你才能有所成长嘛!」罗婵娟看似心善的言论分明惊世骇俗,见她左手食指又挥了两下,阿元带着两名身着便衣的高大男人走进店里,开始进行改造评估。
罗婵娟上车前还回头交代:「交给你们了!回本之後本金不用还,算是入股,营利和我屠龙帮五五分帐。」转身便上了黑车,在车里吹冷气等蒋秀良逼林晋男把合约签好。
林晋男没想到这回只被羞辱几句就有五十万能拿,还延长了三个月时间改善,心中一丝侥幸,觉得这个女的根本不足为惧,屠龙帮由她打理早晚会亏损倒闭,扬起嘴角乾脆地把合约给签了,内容看都没看。
岂知所有黑衣人都上车了,就阿元和那两个便衣男子没有上车,留在原地和他面面相觑……
「林先生,往後三个月我们会协助你改善店面,积极、有效率的使用五十万元,还请您配合。」说到配合二字时,阿元还握紧了拳头击掌心,那抹微笑充满了不可违逆的狠劲。
「……。」林晋男这才知道自己已是刀俎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