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倒轉世界(第三部) — 18.喪心病狂 之二

第一个礼拜,林珍就被送进了加护病房,因为多处骨折跟内脏破裂。

直到她养好伤,能够下床,到完全康复,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其实黑鬼只对她进行了三分钟的特训,但他的训练方式残暴至极,已经到达妇女团体会绝对会找上门控告的地步。

黑鬼的原则很简单,就是无论男女,一律揍成狗。

依照黑鬼的说法,在佣兵世界是不分男女的,没人会因为你是女人就不杀你,只有更惨的是先奸後杀。甚至因为都是男性,又是高风险高危险长时间的职业,想要在短短几天的休假里要把慾望发泄完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发生鸡奸的机率也是居高不下。

由於冽莲的指名,所以黑鬼非常遵照合约又非常严格的,将她揍进加护病房。

认真讲林珍的训练,是前六天基础体能锻链,第七天实践对打。只不过林珍从未习武,所以变成了被黑鬼毫不放水的单方面揍。

黑鬼在她转普通病房来看望过一次,当时这个健硕的男人嗤笑着甩着手。

「我还真没遇过连跑都不会的棉花糖。」

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的林珍只能愤怒的瞪他。

「看甚麽?你医药费还是我自付的,甚至因为合约我还得给你用最贵最好的,那黑妞可不付半毛。」

黑鬼懒洋洋地说着,双手环胸,从林珍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男人超大的胸肌跟鼓鼓的臂肌,这倒终於不用看见对方那欠打的神情。

若是以往林珍会很欣赏这男人的身材,但现在她只想把冽莲的那一套学起来,她甚至突然有点理解体会冽莲那仇男的心态。

听说沉海是每个人都会的事,在电视剧里连最弱的小朋友都会,没道理她对黑鬼就做不到。

「既然你都摆出了攻击状态,我当然要认真起来。要打就要尽全力的打。不过我很好奇,是谁给你这麽大的自信能跟我打的?黑妞吗?」

黑鬼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并且大喇喇地将两只脚都放到林珍的病床上,整个人向後贴紧椅背,伸了一个懒腰。

「别以为自己是弱女子就有特权,我男女一视平等,而且如果你觉得你是弱者,就别来这个地方玩扮家家酒了。」

碍於重伤,无法说话的林珍只能用一双眼睛表达情绪,就差没出现奇蹟,被黑鬼气得能从床上爬起来。

她费尽力气,才用裹着石膏的双手,将脸前的鞋底推下床去。

腿长了不起啊!

老娘腿也很长啊!

收回脚的黑鬼只是挑着眉看着她。

「哪天你遇到了坏人,你在跟他讲,说你不会武、连头脑都不好,所以不能欺负你,看看你会死的多难看。只不过因为我是好人,所以我打完还尽全力的救了你。」

黑鬼突然邪气的笑了起来。

一张纸轻轻飘落在林珍脸上,坐没坐相的黑鬼的手依然停留在半空中维持着放开的姿态,略微歪了头,黑鬼笑着,又痞又邪,他斜眼看着她。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被揍,二是回家找黑妞安慰去。」

对方伸出手指在眼前比划着,林珍乾脆闭上眼,专心休养,省得被气死,但显然这是最无效的抗争。

一阵风往她脸上吹过,吹走了纸,耳边还传来黑鬼不正经的笑声。

「呦呼〜」

睁开眼,只见站了起来的黑鬼弯着腰边发出怪声往她脸上吹气,见她睁开了眼,对方啧啧有声的说着。

「真漂亮,可惜名花有主还是个百合花。」

摇头晃脑地说完,黑鬼便踩着跟醉汉一样的步伐,歪七扭八的甩着钥匙圈出去了。

林珍完全不想理他,当然也懒得解释。

直到林珍完全康复,她才又再次见到黑鬼。

黑鬼自己住的地方很简陋,甚至有点脏乱,一间铁皮屋,正中间挂着一颗电灯泡,加上满地的杂物和黑鬼懒得收拾的衣物,这就是顶尖佣兵的房间。连那天被冽莲跳坏的那间会议处都比这里好上几百倍,大概是因为要拿去接待人的,总还是要有点行头。

由於长年漂泊,又是个死亡率极高的行业,黑鬼大把赚来的钱都拿去挥洒享乐,从不再住的地方费心思,典型的即时享乐主义者。

当她进屋的时,正坐在床上打机的黑鬼见到她时裂嘴一笑,随手将游戏机抛到角落去,也不在意会不会摔坏,任由它如飞行班滑过半空中,再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黑鬼拍拍一旁的位子示意林珍。

「来啊!」

林珍瞬间寒了脸孔,指尖狠狠的扎进掌心里,对方却无视她的难堪,对那苍白的脸色继续说着。

「我听说你是做鸡的,哄男人应该很有一套,干嘛老绷着一张漂亮的脸,老女人?」

若是以往,林珍不会介意跟黑鬼上床,甚至会想办法从中获取好处来保护自己,然而此刻的林珍却气得浑身发抖,但又说不出话。

因为这是事实,无可反驳的事实。

她略微昂起了头,将想哭的情绪逼回去。林珍深吸了一口气,缓和情绪,在她想要真真正正的好好做人时,就知道会面对到甚麽事,也有了过去会被放大检视的心理准备。

这些年少轻狂的代价,全都要由她自己承担。

你瞧不起我,没关系。

你想糟蹋我,也没关系。

做错了事,就要承受後果。但我想好好做人,这样的我没有错,我会做给你们看。

林珍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着。

「照合约来。」

黑鬼歪嘴一笑,而後起身,他一边向林珍走来,啧啧有声的说着。

「黑妞的仇男症也不算完全没救了,至少她女人的心理素质还可以。」

站定在林珍面前,黑鬼饶是有趣的看着她,突然痞气极重的笑了,摇头晃脑的上下打量着,毫不掩饰自己色慾的眼光。

直面着眼前高大的身影,林珍镇定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次,等待黑鬼接下来的决定。

「不过你这表情真像是……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

搓搓手指说着,黑鬼戏昵的看着她,在林珍无所畏惧的直视回去後,突然放声大笑,给林珍鼓起了掌。

「你知道吗?只有弱者才怕人说话,看样子这次你终於把自己放对位置了,不错。」

「那就这样了。」

林珍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要走,黑鬼也不拦她,靠在墙上懒懒痞气的说。

「不过该揍的我还是会揍。」

於是在下一次的实战中,林珍又被揍进了医院。

如果要说有甚麽不同,大概就是黑鬼从上次的攻击各处要害,变成了集中火力在脸部。

当然黑鬼还是没放水的,只是从往死里打改成了打到不能动就停。

尽管如此,林珍还是躺进了医院的病床上,狠狠的瞪着来探望的黑鬼。

「我突然发现,我比较喜欢上次你被我揍怕了的眼睛,水汪汪的。」

黑鬼话一落,无法说话的林珍立刻比出了这次还可以动的中指。

黑鬼甩甩手,啧啧有声的又开口说着。

「我这可是在帮你。」

如果不是林珍脸部被包的只剩眼睛露出,她相信黑鬼一定更能感受到她的鄙视。

林珍这一次学乖了,她睁着眼睛瞪人。然而黑鬼这一次却没有要跟她抬杠的意思,他丢下一句不视好人心就跟个醉汉一样踏步走了。

几天後林珍才完全明白了黑鬼的意思,因为就算她跟猪头一样,还是有人试图摸近来侵犯她。

正印证了一句话,在没有女人的环境,母猪都能赛貂蝉。

大概是觉得黑鬼只是做表面不会管,也有可能是她的过去因素,黑鬼手下两个的佣兵起了色心,竟无视黑鬼的禁令偷摸了进来。

他们以为在事後黑鬼才会赶到,到时候挨了个不清不重的罚也就过去了,但没有想到才刚摸到门边,就被黑鬼逮了。

事实是,还没有所不轨的行动,就让黑鬼扭断了手拖去会议室,当着被半夜召集起来的同伴面前,活生生被揍成了狗。

在黑鬼堪称残暴的训练中,林珍一次次的被打到鼻青脸肿,又一次次的浑身是伤的爬起来,如果说林珍有甚麽进步,大概只有抗打能力跟忍痛能力,简直是飞跃性的提升。

她抹掉脸上的泥,趴在地上仰头看着双手还胸,开始揍人揍得不耐烦的黑鬼,而後又因疼痛而导致身体不停发抖着爬起。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还会想着示弱,如果是以前,她会因为疼痛而哭泣。

期望着有人会拥抱她,期望着有人哄她。

想要是被爱着的,总是被爱着。

但这是不可能的,最爱自己的人,应该要是自己才对。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我很早就知道了。

她不要再依赖别人了。

纵观她的前半生看似坎坷,但其实有很多机会,很多次她是能爬出来的,她却放弃了,自哀自怨的堕落下去。

所以这一次,她要坚持到底,不管别人说的多麽难听,她不要再做那种只能依附着男人,甚至被男人摆布的女人

前面她总是依赖他人,依赖那些客人给予她的喜欢,依赖杨老板给她的安全感,依赖着偌吕的温柔,依赖着丈夫的爱情,依赖洌莲堂主同为女人的同情。

唯一的不同是,在后者,洌莲那豪爽潇洒的性情带给了她勇气,原来女人可以这样活着。如果说她在杨老板身上看到的是救赎,那麽,她在洌莲身上看到的,是希望。

作为女人的希望。

夜袭的几天後,冽莲不知道听到了甚麽,来看过她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风尘仆仆来到的冽莲,看上去即为疲惫而懒散,骑着重机而来的女人直接将重机一扔,懒洋洋的抬眼看了赶到黑鬼一眼,手一伸将林珍一搂,就进屋子里去了。

「你可以离开了的。」

坐在床上,冽莲深深地看着她。

「如果真的很辛苦,就别撑了。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你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未来了。」

冽莲一边揉着肩膀,见到林珍猛然睁大了眼睛,顿时动作一顿,她好笑的伸手柔柔林珍的头。

「这种是要看跟谁比,黑鬼的话,你们等级差太多了。」

「那……如果是你呢?」

林珍不由得好奇起来。

顺势靠近冽莲,林珍做到冽莲身後,帮她按摩舒压。

冽莲顿时扬起了眉,笑了起来,笑的放肆,在她的笑容里彷佛浓缩了那些恣意奔放的过往。

「他?老娘在社会上混的时候,他还在包尿包。」

这句话让林珍震惊到了,她不发一语的端详着那英气美丽的脸孔,怎麽看都不应超过三十岁,看上去倒像是跟黑鬼同年纪。

这让她想起了肆,想起杨老板和那家左岸。

隐隐约约的,林珍这一次是真实地感受到了,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你看起来好年轻啊!」

「这个团还是我交给他的。」

冽莲不以为然的说着,对林珍的按摩技巧舒服的眯起了眼,又挑眉笑道。

「怎麽?没人跟你提过我是佣兵出身?」

「女人也可以!?那……」

林珍一愣,心底突然五味杂全起来,说不出是甚麽滋味。

回头看了林珍的表情一眼,冽莲失笑的摇摇头。

「别想太多了,一般当然不可以,更何况团长,那要多大的力气才镇的住。我小时候被佣兵捡走,从小就跟着他们混,才对我没那麽大的抵触。」

但就是这样,她还是把团里每个人都揍了几遍,才勉强压下去的。要知道那时候她在里世界都已经当上众生堂的堂主,是下届总堂主的预备人选了,来到表世界当个区区佣兵团长居然还不能服众。

这让冽莲更加怀疑上任佣兵团长是不是在受伤时连脑子一起伤了才找她,不提她都离开了多久,单是女人这个身分,加上资历又不够深,怎麽会找上她?如果不是看着老头好歹养活了她的份上,她管他的心血会不会分崩离析被瓜分掉。

不是冽莲冷血,而是冽莲知道当初老头把她卖掉的时候,可是拿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话说回来,你有甚麽打算?」

面对冽莲的提问,林珍只是淡淡一笑。

「我可以的。」

「不是这个问题。」

冽莲摇摇头解释着。

「我把你丢过来,是要磨练你的心,现在已经很好了。你又没要当佣兵,练那麽强做甚麽?」

林珍却突然问着。

「合约还有多长?」

冽莲一顿。

「还有三年。」

「那就完成它吧,反正也没有多久,我想在练练。」

林淡淡的说着,微微笑了,柔美而静谧。

冽莲转过身来,她伸手轻轻碰触着林珍的脸庞,林珍垂下了眼帘,低声说着。

「我会还你的。」

冽莲一愣,她去握住林珍的手,刚要说话,林珍却反握了回去,紧紧的握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读书。」

林珍低声地说着,她低着头,过往种种,无颜以对。

曾经被她弃若敝屣的,如今又被她捡起来珍视着。但林珍知道,这一次她走的路不会错。

在紧密贴合下,冽莲可以感觉到那掌心已经有了厚重的茧,低头望去,林珍的手竟都是伤。

已经不是她刚遇见时,那细腻柔滑的双手。

也不是那柔弱白软的,像只猫一样的美丽女人。

抬起林珍的脸,与之相望,这一刻林珍突然有了勇气,她镇定地向前看,那双明亮的眼睛退去了风情,显露出坚毅而刚强。

冽莲突然说不出不用她还了之类的话,最後冽莲只是抽出了手,再次握住,轻拍着那满是伤痕的双手。

「好,三年後,我等你还我。」

後来还有一次,一样被黑鬼秉持着一视同仁的精神,照常揍成了狗。

但林珍不知道的事,在上一次冽莲完全无视黑鬼的过来又走掉後,打了一通电话给从头到尾都吝啬给一个招呼的黑鬼。

「如果你管不动你的狗,我可以帮你管。」

冽莲冷笑着,对着电话另一端的黑鬼说,语气中的狠辣一览无遗。

这位佣兵团长直接挂了电话。

黑鬼暴怒了。

他可以无视冽莲的行径,可以对冽莲的狠话不以为然,但他的人违抗了他被知道了,就触动到了黑鬼的底线。

林珍只听说了在後来的任务中,这几条狗因为有伤在身不慎丢了一条腿一只手,至此夜袭活动才终於完全停消了。

佣兵的世界很残酷,他们是利益团体,绝不会为任何人停下,他们毫不犹豫的就将伤残了的同伴抛弃。

在这几年,黑鬼的落角处随着所接的单子踏遍世界各地,他会将林珍也带去,但到了当地就会扔下她去做事。也因为黑鬼一出任务就会很直接地将林珍一人抛下,导致孤身一人在外独立自学的林珍外语能力都跟着突飞猛进。

接着在黑鬼做完事回来时,她就会再度被揍进医院。

其实这两年她已经比较少进医院了,再一次久违的躺在加护病房,清醒了的林珍再一次思量起了搁置已久的沉海计画,不知道现在的她将黑鬼沉海的成功率究竟有多大?

「不好意思啊,状态还没调整回来,出手重了。」

黑鬼甩着手,裂嘴一笑。

「没关系。」

林珍挤出笑容,接着笑容满面地在言语之间迅速将黑鬼送走,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来培养的心性会不会破功。

林珍提前一年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已经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软弱女子,她已经明白了为什麽,洌莲堂主要把她扔进这黑白界线如此模糊的地方。

洌莲堂主说的对,她早该出来了,是她还看不破。

之後的林珍去了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开始普通的上班,过着普通的日子,一边赚钱还洌莲堂主。

她始终在想着,她还能做些甚麽。

直到和同事去吃饭时,遇上意外的瓦斯爆炸,想要救人的心让她的异能初现端倪。

在这时,她终於知道自己想做甚麽。

之後她被异人堂带去登记安置,林珍静静地翻看着关於艺能界的资料,前来看她的杨老板摸了摸她的头。

「你应该是後裔,异能者与人类的混血。」

杨老板顿了顿。

「林珍,老实说,你应该选择压制,恢复纯人类血统,你的能力不强。异能者的世界就因为有了异能,它比人类的世界更危险,不提那些异能集团之间的恶斗,就是异能堂,都有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但我想试试。」

林珍笑了笑。

「不适因为青春或想活得比较久,我只是,也想为他人做些甚麽。」

像洌莲堂主曾为她做的,像杨老板、偌吕一样。

杨瞬间皱起了眉头,随後又缓缓放松,他看着林珍有不忍、有心疼,也有惆怅。

「这点,你比我坚强。」

他还在逃避,林珍却一开始就打算面对。

林珍一愣,却已知道不该问出口,她只是微笑着岔开话题,随意又聊了些,而後买了几杯姜母茶给杨。

「老板,现在晚上会冷,尤其现在又是冬天,别再老喝冰的。另外这些帮我拿给店里大家,这家我常买,很好喝的。」

杨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还是收了下来,从她手中接过,却突然微红了眼眶。

林珍轻声说着。

「老板,冬天了,不要去想冷饮,多喝几次姜母汤,喝惯了真的很好喝的。」

在林珍毅然决然地进入异能堂後,洌莲後来也打了一通电话给她。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人的嘴永远比你想像的还要恶毒,你有勇气,在那些流言蜚语下撑下去吗?」

「我能。」

林珍毫不迟疑地说着。

「我会继续走,走在原来没有分岔的路。」

「如果真的累了,回来我这里,没人敢说什麽的,猫儿。」

「谢谢,可是我不想依赖别人了,洌莲姐,容我喊你一声姊,你明白我们都是女人,是你教会我女人该怎麽活。」

一根黑色的羽毛飘落在林珍的脸庞,顺着河的远方望去,黑色的天使不知何时坐在不远处最高的楼顶上,张扬开来的巨大羽翼遮住了阳光,彷佛能将天都遮蔽了似的,落下一大片阴影。

一生的影像在她脑海里流过,最後散成了片段的碎片,回顾了她这一生,林珍的心情愈来愈不甘。

进入异人堂她早有决心面对,随着她的刻苦修练与升迁,过去一一曝光,随之而来的流言跟排挤,在她始终提头挺胸的去面对错误,努力去做好事情,身旁的人态度渐渐软化,直到一次有人出口羞辱时,同组的人站出来为她讲话。

「唉呦,还以为是谁吃到屎这麽臭,原来是你的嘴啊!」

这一刻,她终於被接受,她的错误被人们包容,这世上终於有她容身的地方。

她还想终有一天,偌吕不需要再为她担忧伤心,直到那一天她可以很有自信地站在偌吕面前,对他说,没有甚麽好怕!告诉他她过得很好,他们都可以过得很好。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

吹过的风将黑天使的羽毛带来她身边,突然林珍想起了古老的传言。任何生命都看不见孤寂的黑天使,只有临死前的人能够见到祂,当牠的羽毛飘落在你身上,就表示祂会来带你离开前往你该去的地方。所以後来黑天使才会被叫做死亡天使,被视为死前的徵兆。

然而死亡天使并非带来死亡,祂们不是死神,祂们只是引路人,只是害怕死亡的世人只记住了传言的前半部分,而忘了後面的内容。

那她该前往的指引之地是哪里?为什麽会有黑天使的存在?与东方的阴差、西方的死神又究竟有何不同?

脱离了躯体,林珍的灵魂茫然而痛苦地望着周围,死去的同伴会有地府的人来接走,那她呢?

她又是为什麽存在?

这时的林珍甚至不想承认自己死了,因为她实在没发现自己除了变的很轻以外,跟生前有甚麽差别,这种感觉就像是意外减肥。

可是漫天的黑羽在这时落下,在她面前纷飞,最终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道路。

可是她还舍不下,她和枉死的同伴怎麽能就这样死了?

或许是离别与遗忘吧?林珍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在依然再落下的羽毛中,她似乎看见偌吕正望着她,在阳光下,漫天落下的羽毛中,那双黑色的眼睛充满了悲伤,那张温柔的脸庞写满伤痛,痛得令人揪心,他望着她的灵魂在哭泣。

偌吕张开了嘴,林珍听不见任何声音,可是她知道,他在嘶声力竭的唤着她。

就像是跟以往对调了过来,可是她却没办法向偌吕一样,去抱住对方安慰他。

那一刻林珍很想伸手去擦掉偌吕的眼泪,告诉他其实没那麽糟,除了临死的痛苦,死亡没甚麽的。

但活人是听不见的,他们依然会为死者的离开而感到悲伤与痛苦。

被留下的人,该怎麽办?

比起死,这个人的痛苦令她更感到痛。

林珍很想告诉偌吕,我爱你,所以请你不要再哭了。甚至她突然一点都不想让偌吕知道是尤利伽动的手,因为她知道到那时候,偌吕的心会被狠狠的撕开,该是多麽无法接受的痛,甚至因此一蹶不振而变得颓废落魄。

这一刻林珍只想让他放下、让他遗忘、让他好好的过日子。

还活着的人,到底该怎麽办。

林珍的手伸了出去,想碰触偌吕,却甚麽也没碰到,林珍怅然若失的收回手,摊开,落在她掌心的只有一根黑色的羽毛,幻影散去,四周依然是羽毛纷飞的场景,没有偌吕。

就像过往的一切,包含她的人生,终是虚无。

隐约之间,曾路过东冥主讲法的林珍又想起了那偶然听见的几句。

菩提无树,众生无相,缘起缘灭,皆本自然。

林珍决定不恨了。

她也不再有遗憾。

若是她都无法放下,又怎麽让还活着的人不要再为她牵挂、不要再为她受伤?

所以林珍放下了,放下了一切,她这一生爱过痛过也恨过,足够了,直至死亡便可以放下了,她只需要带走美好的记忆就足够。

因为人的一生本来就都是突然而反覆无常。

我爱你,所以我走了。

林珍突然笑了,她开口,留下无声的话语,期望有一天偌吕能听见。而後林珍果断地转身,这一次她不要再给偌吕留下眷恋,独自走上了用黑色羽毛铺成的道路,也要偌吕能够自己走自己的路。

那时将不再有悲伤。

三月十五,杀害林珍一行人後。

尤利伽皱起眉头,而後甩掉手上的血腥,并用迅速的将自己弄乾净。

一时暴怒没控制好,本来只想教训下却意外弄死了异能堂的人,尤利伽啧了声,他烦躁的压制得自己的情绪,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是真的不怎麽好,尤其就在跟冥兰苑那个谈过後他心情就已经坏到不行,偏偏那些人又提到了焰艳。

今天本来他只是要抓出那个小鬼,结果意外撞上了媚娘之死,为了避免偌吕崩溃,他只得先封印偌吕的记忆,清理偌吕目前糟糕的状况。

然而尤利伽才刚处理完,本来他打算留下来等偌吕清醒,再引导偌吕的思绪好好开导一下,却察觉了那个冥兰院的冒牌货正在过来。

思考了一下,他放下偌吕,而後闪身躲起,随手施了一个屏障,在一旁观察着,他倒要看看这个人的用意。

只见那人穿着打扮得很像是偌伉俪,他四处观望着小心翼翼的走来,再看到昏在地上的偌吕很明显的楞了一下,不知想到甚麽,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尤利伽手上聚起了黑气,本来要朝那人弹去,突然尤利伽眯了一下眼睛,先前他在静灵君体内随手种下阴影居然还成功时,尤利伽就知道这个芭乐人又想搞鬼了,但为了确保掌握资讯,尤利伽倒也没收回来。

而这个经过静灵君加工後出品的人类……思考了下静灵君的芭乐性,尤利伽改了注意,淡化阴影,转为看不见的透明雾气後向那人袭去,包围了他整个人,尤其重点检查他正要给偌吕吃下的东西。

钙、钠、碳水化合物……饮用水?探查到水里含着的力量,尤利伽又皱起了眉头,圣水?静灵君是去哪弄来教廷的东西?

尤利伽看着那人收回瓶子,而後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挑了一个有点隐密,却又未能完全遮住他的地方躲着。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确认了等一下的动线後收起手机。不一会偌吕缓缓清醒过来,偌吕慢慢从地上爬起正茫然时,那人弄出了一点声响,确认偌吕有注意到他後,迅速地跑开。

偌吕一愣,随即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

碰的一声枪声响起,在大楼左侧走廊的通道口,那人突然回身开了一枪,偌吕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枪杀,就这麽自然而然地认为偌伉俪不会杀他。

而实际上偌伉俪确实没杀他。

杀他的是他之前还想要保护的人。

那人没有任何收拾,不发一语的,将偌吕拖上了车,这麽大辣辣的,公寓里一路地上都有显目的红色。尤利伽跟着那人看他一路开到偏僻地区的一处无名河,直接就把偌吕扔进了的河流里。

开着休旅车来的那人从车里拿出面包随地坐在岸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撕着面包,往河里丢去。

这时尤利伽才发现那人脸色变得苍白的可怕,隐约中混着一种恐惧和慌乱,他不时乾呕着,双手微微发抖着,似乎是第一次杀人,心理上还不能完全调适过来。

等面包撕完了,那人便起身准备离开,换下鞋子衣物丢进车里一起烧了,直接弃车徒步走离,走到远处一俩早准备好停着的机车,骑上机车走人。

尤利伽看了偌吕一眼,偌吕是使者,又是『此岸与彼岸的连结』,顶多那具身体报废了,古圣神深渊自会给他换一个,何况那人先前还给偌吕喝下了圣水,护住他的灵魂不受损伤。

联想之前要让偌吕忏悔出来的事,尤利伽当下就决定让偌吕多受点苦,多泡上几个钟头,他在偌吕身上施了一层守护法术,又在一旁步下传送阵,便离开追踪那人。

等尤利伽发现异人堂的人在接近,因焰艳的事带着极度恶劣的心情赶回来,从阵法传回来的尤利伽,还是没来的及赶在异人堂的人之前将偌吕带走,之後冲突中失控杀死了异人堂的人。

别说尤利伽本来就不是个多善良的人,甚至尤利伽也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在阿斯莫德时代,尚未是个完全的个体之前,更是有着暴戾而喜怒无常名声的魔君。

他看了看偌吕,如今还要对上异人堂的话……尤利伽索性不带走偌吕了,他不担心之後被发现,沙罗会因为他的事而迁怒到偌吕,他知道沙罗这个人,在所罗门那时候,就是个超乎寻常很有原则的人。何况异人堂要查出是他,也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让偌吕待在异人堂比他自己带着安全,思考至此,尤利伽俐落地将现场清理了一遍,抹去所有自己的痕迹。他收回在弱吕身上步下的法术,并蹲下从屍体上搜出讯号器,发出讯号後随手丢在一旁,知道异人堂的效率,尤利伽不多作停留的迅速离开。

这时尤利伽还不知道偌吕已经不是使者。

异人堂的救援小组在来的中途遭遇袭击。

之後异人堂刚进驻城市的後勤也遭到攻击,幸好无人伤亡。

在林珍等人事发的一小时内,沙罗重新评估了城市的现状,鉴於愈来愈多高的危险程度,为了避免并降低伤亡,沙罗下令异人堂内异能等级s级以下的人员全数撤离,之後不出意料外的撤离人员也遇袭。

由於现状混乱与人手不足,基於现在捞起也缺乏医疗人员,设备又不足,沙罗封印了现场,并在偌吕身上施下暂停魔法,降低偌吕灵魂的损伤,保住他一口气,并临时紧急徵调堂主,徐文跟江振廷则替换他们回去总部坐镇。

由於事出突然,在临时交接後赶来,此时堂主尚未知道全部情况,包含林珍等人之死。

三月十八日上午,四名堂主抵达,进入城市,沙罗解除封印,打捞偌吕。

三月十八日下午,收到消息的沙罗赶往现场,百鬼王在沙罗抵达现场前逃逸,琥珀重伤,异人堂带回偌吕治疗,最快晚上或明天即可清醒。

三月十八日晚上,琥珀、偌吕失踪,同一时间异人堂情资堂失去百鬼王的行踪,并且系统被入侵导致全面瘫痪一分钟,一些重要机密遗失。凌晨,异人堂发布对偌吕的通缉令,名列重大罪犯,涉嫌多起凶案,其中包含意图谋杀异人堂堂主琥珀,并公告九天前偌吕就被古圣神深渊撤销使者身分,撤销原因是为魔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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