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这男人的个头比我还高,可我不愿示弱!「我们并不认识你说的什麽文先生;我们该走了。」此地不宜久留,我护着黛昕,同时以眼神警戒着,避免他靠近。
可那男人还是不愿意放弃,在背後对着黛昕高喊,「如果你知道你爸妈在哪的话记得跟叔叔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们!」
回程的路大多是上坡,我拼命的踩动踏板,努力的把这些扰嚷甩在後头,直到再也听不见。
「他没追来,没事了!」骑了大约五分钟,我满头大汗,双腿与膝盖都有些酸痛,我放缓速度,而黛昕一脸苍白,双唇紧抿着,像是吓坏了。
「他为什麽,在那里?为什麽……」
「大概与陆家……有业务上的往来吧?」
我擦着汗,在河堤旁边的空地停了下来,「休息……休息一下。」她乖巧下车,我把车架好没多久,黛昕自动扑了上来。
「别怕……有我在,他伤不了你的,别怕。」
黛昕脸颊有些湿润,我分不清她是哭还是流汗;为了参加告别式,我跟她都一身黑,她还穿长袖,肯定很热。
河堤上有风,但附近没有阶梯,沿途只看见大约两层半高的土坡。
我牵着她上去,吹吹风休息,也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别怕,我在这里……」我亲吻她的脸,感受到泪水与汗水般的咸。「差点侵犯你的人就是他?什麽时候发生的?」
黛昕一开始脸色苍白,不愿意说,许久之後,她才说那个人以前确实很常去她们家,一开始他们关系还不错,向他买了不少保单;她们对姓廖的而言算是很大的客户。
「就是他……」黛昕话说得很轻,我专心聆听,「是他说姊姊被抓去抵债的。」
「是他说的!」我咬牙,那他竟然还有脸在黛昕面前装好人!「对了,他刚刚还说发生了你姊那件事,你们全家都很难过,你姊姊她到底……」
黛昕双手环抱自己,不停不停地摇头。「够了,我知道了!」我揽着她,而她主动摘下耳机,把头埋进我的肩窝;似乎是藉由聆听我的心跳声来安定心情。
「姊姊,到了很远的地方去……我很久没看见她了。」
我怜惜的抚着她,低头亲吻她的发丝。「你姊的去向,我会想办法问清楚;至於他欺负你这件事,只要有人能够作证,或许还能提告。」
风很大,但晒着太阳还是有些热;我们继续往家里的方向走,「我昨天问孟语筑,她说你爸妈是来道别的?」黛昕「嗯」了一声,「你爸妈有说要搬去哪?」
「马来……他们说马来……」
「马来西亚?」是出国吗?难怪不带黛昕一起搬走。
「对,说……有一阵子不会再回来。」
所以才说「道别」?「他们有说为什麽不把你跟你姊都一起带走?」
「我不能走。」黛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
可是昨天带她出去时,她说她很开心,早上问她时她还笑了!「他们怎会不担心你这个女儿?」
确实举家搬迁到国外是大事,可是事情发生到现在为止,无论是黛昕的爸妈,或是她下落不明的姊姊,甚至孟语筑她们一家人都让我觉得很奇怪。
「我妈说,姊姊跟阿姨会照顾我。」
「那家长会长呢?」我回头,「孟语筑的爸爸,就是你姨丈,他呢?」
黛昕低着头,「他帮我爸妈。」
「帮你爸妈什麽?还债吗?」
「嗯。」
先是黛昕的亲姊姊被抓去抵债,可那卖保险的却一脸遗憾?他爸妈没带她姊姊来,载了黛昕玩一整天说是告别,就把女儿交给亲戚照顾了?而家长会长如果真的这麽有能力,为何她们两姊妹还需要替父母抵债?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更别说黛昕跟孟语筑之间奇妙的互动。
车子骑进社区大门之後,我终於说:「黛昕,告诉我你家工厂的地址。」
「写在笔记本里,我等一下去拿……怎麽了?」
我笑了笑,把车停在家门口。「当然是去查个清楚!」
***
我让黛昕回家,下午趁机会再出去走访黛昕她们家的工厂,连同原来住家的位置一趟。
从邻居口中,我得到了不敢置信的消息。
「文黛芳过世了啦!」
过世,了?「怎麽走的!」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发展的!就连对我吐露消息的邻居都被我吓到。
原来,文家的工厂经营早在三年前就出状况了——工厂经营不善,欠了一大笔钱;大概是不想连累子女,文家两老把黛昕托给孟语筑她们照顾,至於黛昕的姊姊则尽力帮忙父母苦撑。
然而就在一年前,文黛芳忽然出了交通意外过世了;虽然看似是不折不扣的噩耗,但对於已经变卖一切仍无法偿清债务的他们而言却像场及时雨。
保险金。
黛昕的姊姊,身上保了很高额的保险。
听到这消息的我不禁一股恶寒涌上,黛昕的姊姊过世,真的是「意外」吗?文家急需要钱,工厂里人去楼空,房屋法拍,而他们被追得东逃西窜、走投无路。
狗急跳墙。人被逼急了,会做出难以想像的事情。
而黛昕,真不知道亲姊姊走掉的消息……吗?
『又一个……』在陆冠华走掉的那个晚上,黛昕失魂落魄的说这句话时,是否就表示她知道姊姊为了还债而出了意外?她想念姊姊,继而把这份想念转移到孟语筑这表姊身上。
所以孟语筑才能对她予取予求。
而黛昕的爸妈所做的盘算,或许远较我想像的更加可怕。
『我待在阿姨家只是暂时的,很快也就要……』
莫非黛昕……也会有相同的遭遇?
光想到这层可能,我坐立难安。
对了!保险……黛昕身上的保险!只要查清楚这一点的话……我於是骑着车再度赶到陆冠华他家。
开门的陆妈妈一脸憔悴,处理儿子的告别式累了一天,又伤心难过的,想必非常辛苦。
「是你……怎麽了?」
我深深的对她敬礼,「打扰了,陆妈妈,可以请问你一件事吗?」
*
放了一个周末,再次回到学校感觉很多事情都变了。
我恋爱了。
跟黛昕交往固然喜悦,可是身处音乐班的她却让人担心,我不知道莫彤输了斗琴这风波是否越演越烈,也不知道萧敏蓁这家伙打算怎麽样……她是要我证明什麽?
更别说,黛昕亲姊姊的过世,以及她爸妈就这样放着小女儿不管,逃向海外这种让我震惊不已的事。
相较之下,什麽考试、表演变得微不足道。只是这些事情,却塞满了我在学校里的时间。
好不容易下了课,我抹着脸打呵欠;校刊专访约在今天中午,我很担心下午的课会精神不济,真糟糕,感觉课程根本就没真正进入脑子里……
「江宁。」
我抬起头,是余诗轩。「怎麽了?」她脸色很僵硬。
她皱着眉,「对不起!」
「怎麽突然跟我道歉?」
「原本星期天邀你来我家玩的,现在没办法了,对不起。」
「嗯?你家里突然不方便吗?」
她别开眼,「嗯……对,忽然取消了,对不起。」
「也不算突然啦,还有一个星期,没关系。」即使我这麽说,但余诗轩脸色还是很不自然。
我从没看过她这麽愁眉苦脸,可能家里真的出了大事吧?
也罢!爸这个周末就会回家,我们可以在家里烤肉,一家团聚的,应该会很好玩!
「筱安,待会儿要一起吃饭吗?」
黄筱安正在整理笔记,她抬起头,「好啊!可以啊。」
「筱安!」是张婉萍,她瞄我一眼,敲了敲黄筱安的桌子,「我、我要去洗手间,你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