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紧双眼正想认命承受这一击,可料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
嗯?难道救美桥段又再度让我狗屎运地碰上?心里头纳闷着,终忍不住掀起眼皮好明白现今是怎样的情况。
原来是有人挡在我跟前,替我挨了那攻击,可看那背影,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却是完全认不得。
又有法光陆陆续续袭来,只见他探手凭空画了个圆圈,一个倒扣似地透明半圆弧即罩在我俩上头,一道道看似蛮横的法光一遇屏障转瞬自爆消失,果真是地表最强外挂之防护罩!
没预料会有金手指突然降临,我欣喜若狂,随手抹了把血渍,无奈尚使不上力起身,只得垂下头,口头称谢:「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一语落下,救命恩人却是连头都不回,没有应声,於是我再道:「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等那法光攻击渐渐停歇,他才总算有点反应,是答道:「……吾乃天人。」那音调莫名带了点高傲。
我抬起头,正巧瞅见他回过头,扫了我一眼後即高高扬起下颚,问:「你这娃儿就是洛子决徒弟?」
这位自称天人的男子手执把羽扇,身穿一袭华锦暗紫长袍,宽广袖摆长长拖垂於地,那质料看起来就讨热不透气。如霜的白发凌乱披散於颈後,也不知到底几百年没打理过。再瞧瞧那五官长相,整体而言虽算貌美,但若跟仙尊一比,自然是惨输好几条街。
况且,这COSPLAY男与其说是天人还比较像只不会看季节穿衣服的妖孽。在心里头提出这样评价後,我也不忘装装样子笑着回答:「是的,在下师承洛子决,对於天人大人今日的义行,铁定没齿难忘。」
「喔?」COSPLAY男依然在用鼻孔看我,只是那上挑眉眼隐带些笑意,可见很吃狗腿这套。他搧了搧掌中羽箑,点点头,是断定着:「看来,吾是救对人了。」
语罢,似是下定了什麽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如贵妃般伸出左手在我跟前晃晃,命令道:「好了好了,你且平生,把手上污渍先抹一抹,再把手给吾吧。」
嗯?这人要我的手干嘛?我打量着他那缤纷地彩绘五甲,有些警觉,面上仍维持笑容,装糊涂道:「大人,您说什麽呢?」
「把吾的手牵住!」以为我听不懂,COSPLAY男索性换了个说法,神情是非常不耐烦,「你师傅可是交代过的,要吾把你弄出这绝尘八境,否则他就不告诉吾避免五衰的秘密了。」他一手抚上颊边,一手拿着不知从哪变来的铜镜,自个儿对着镜面嘀咕着:「话说回来,吾好歹也是绝尘境中最美域主,若哪一天真的不幸五衰了,这要吾怎麽见人?指不定那相貌会比阿修罗还要糟糕,不过再怎麽糟,也还有夜叉那丑男鬼可以垫底……唉,吾可不能再想了,免得到时候吾承受不起呀……」这自说自话持续了好一阵子,COSPLAY男才回过神,冲着我瞋目竖眉,口气极差道:「还发愣些什麽?不赶紧把手给吾?你以为任谁都能碰吾的尊手吗?」
忽略COSPLAY男吾来吾去的傲慢态度,为求活命,我是很乐意跟他牵一会儿手的,可一想到钕渚还困在这里,心中不免有些犹豫,「倘若,永远被困在乾闼婆幻境里头的话,可是会……」
「——你担心那女娃儿安危?」COSPLAY男马上明白我的顾虑,冷笑道:「这事谅你再担心也甭用了,以乾闼婆那家伙个性,遇上有趣的定是会好好玩得尽兴,想弄多久就弄多久,兴致一来,怕是任谁都无法阻拦的。再论……」他冲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瞧你这身肮脏狼狈样,应当先替自己打算打算才对吧?」
他话每说一句,我心里头就越显沉重,陷入两难之中。
看我沉默,COSPLAY男又开始在那边搧扇子,催促道:「想好了就别磨蹭!吾平生最讨厌犹豫不决的人了!」
照常理,依钕渚的气运来看,遭逢劫难时是绝对会有人来搭救的,所以我的所有担心其实都是不必要的。
可当我探出手时,却是怎样也抑不住心里头巨大的心虚与不安。
「这不就对了吗?还要吾费尽口舌来三催四请……你也真是的……」COSPLAY男收起羽扇,笑了笑,说完的同时就要握住了我的手。
而同一片刻,突然有人在我後头扯着喉咙大喊:「——师姐!」
回头一瞧,来人自然是蟒蛇君。我立即抽回手,可原因当然不是为了牠,而是为了紧跟在他身後的仙尊。
「——可恶!吾最看不惯比我漂亮的男人了!尤其是那个蓝天穹最是嚣张!」COSPLAY男冷哼一声,气得咬牙切齿,可似乎又觉得自己失态,忙扇面掩脸,跺着脚忿忿道:「算了!不救了!不救了!吾也不管你,且自己看着办吧!」话说完,这一挥袖,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戏份可说是非常短暂,俨然进化成龙套男。
「母儿!」
蓝天穹唤了一声,忙步了过来,眼瞅着我不禁蹙起眉头,语气满是担忧:「怎会伤得如此之重?」
这前因後果实在说来话长,我也不知该怎麽解释,只好快速而简短地道:「弟子被周楚为袭击,现在被困在钕渚的乾闼婆幻境之中,钕渚被幻境假象所迷惑一直无法脱身,弟子实在找不到方法……」兴许是我只想着把话快点说完,导致一时气血上涌,血腥又呕到了喉间,强压又抑不住,自是痛苦难耐。
蓝天穹一脸愧疚,「师叔不该抛下母儿的。」他两手内力一施,即抵上我背,头昏眼花间,可感觉到有清凉气流从他指尖并出,真气依依滑过我五脏六腑,消除了几分疼痛,暂缓些许不适。
「你这伤需要长期静养,」蓝天穹神情严肃无比,「至於周楚为伤及同门的事待我们回到永华明宫後自会有人定夺,现下最要紧的还是离开这里,师叔先……」他突然语气一滞,似是感应到了什麽,忙从袖口掏出了一物,细看後紧接着脸色大变。
那是他与钕渚的双生符籙,此时所呈现的乃是自爆後焦黑之样。
轰隆隆!轰隆隆!
整个幻境突然动荡了起来,蓝天穹两手一动,飞快凝诀破阵,金黄色的法光以我们为中心朝周围急速扩张,他面无过多表情,姿仪乃是不怒自威,手掌诀数数度变幻,形式复杂,且是一次比一次凝得更快,教人无法看得真切。
随着法光光圈的扩大,桃花峰的景致如侵蚀一般被破坏得一乾二净,取而代之的乃是裸露的岩石与滚滚黄沙,看来这才是乾闼婆之域真正的模样。
跟着看戏的蟒蛇君凑到我旁边,乐乎乎地吐着气音:「看来乾闼婆那家伙果真是活腻了,竟然惹毛了咱们永华明宫脾气最好的蓝尊者,能有这个胆也挺不简单的呀……」蟒蛇君那语气听起来说有多幸灾乐祸就有多幸灾乐祸,由此可知这八域域主之间处的不是普通的不好,是非常的不好。
蟒蛇君话这才刚说完,一道黑色身影突然落到蓝天穹跟前,他两膝一跪,是立刻磕头认罪:「请尊者手下留情!不要毁我域地!」
蓝天穹眉眼连动都不动,掌间法诀依旧未停,仅问:「你把我徒儿藏哪去了?」那音调乍听与寻常无异,却可感其夹杂一丝奇异的愤怒。
而在我一旁的蟒蛇君眼瞧这情形,笑得是越发欢喜不已。
闻言,那乾闼婆抬头一惊,忙答:「在这呢!尊者!在这!原封不动在这!」他黑袍一摆,一个少女身型便露了出来,那人不是钕渚还会是谁,只见她没有意识地躺在地面,也不知是昏了还是……
「她还活着!我没有对她如何!」似是知道大家想法,乾闼婆推了推她,亟欲证明:「尊者瞧瞧!还有呼吸呢!女娃你快醒醒啊!快呀……」
「谁说你可以碰她?」
蓝天穹虽没再破坏域地,可一道凌厉法光却是倏地往乾闼婆指头处飞去,弄得他吓了好一跳,急忙收手,是再也不敢碰。他一连磕了好几下响头,拼了命求饶示好,「小的错了!小的不敢了!小的不知道那是尊者徒弟!」
只见蓝天穹连理都不理他,两指一并,白光忽起,钕渚小小的身体便静静地飘浮了过来,慢慢落於尊者怀中。
蓝天穹以自己手臂当枕,低着头顺了顺钕渚额前细碎的发丝,关节分明的手指抵上她颊边後,便是柔唤:「渚儿。」
钕渚如我预期一般先是眨了眨眼睫,紧接着很快地张开双眼,待看清来人之後,是勾起唇,甜笑着应了一声:「师傅。」
接下来就是很老梗的互相深深拥抱动作啦,不知为何,我没什麽兴趣细看,别过头只想着还要多久才能返回永华明宫,我还得找到法子拿到那夜光杯呢……
这烦恼是越想越发烦躁,因受伤的缘故,我这边头又开始发昏,正纳闷着那两位是还要磨蹭多久,方转头,即映入蟒蛇君那副可笑的咋舌样,我嗤笑着,顺着牠的目光望了过去,却也不由怔住。
钕渚下颚微仰,映着蓝天穹不可置信的神情,温软的触感就这样朝男人唇上覆了上去,终於诉说出今世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