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刻意维持微妙平衡的两人开始各自展开自己的生活。奥莉薇的舞蹈社,威廉的合唱团,在这一季开始活动比赛众多,因而训练时间加长不少,再加上平日课业愈加的繁重,慢慢的,他们连碰面的时间也少了,有时候甚至连校车上都遇不着。
这样的距离或许看似分化了两人,但实则让彼此的挂念更甚,尤其是奥莉薇,在她心底对威廉的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比例,随着时间与距离而转变甚大。渐渐地,威廉在她的眼底已经不再只是个守护她的家人、朋友,而是会令她脸红心跳的男孩了。
虽然他们不再像以往那般常常在一起,但她一直偷偷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例如社团时间,她偶尔会抽空偷跑到合唱团练习场地,躲在一群合唱团成员加油团里,像个小粉丝似的注视着耀眼的他。威廉的声音向来独特,所以即便在成员众多的学生里,她还是能辨出他的声音,就如同她总是能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他那般。
奥莉薇迳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所以她没察觉,其实威廉也一直关注着她的生活,不管是在校车上、校内、社团、课後,威廉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她的转变、她的成长、她的一颦一笑。当然,他早就发现她常悄悄地躲在一群合唱团粉丝内,但不像其他人那般狂热的支持呐喊,她常常只是安静的坐在最後面,像是怕被任何人发现似的。
究竟她是来看谁的呢?威廉想着,如果是他,以奥莉薇的个性应该会开朗的跟他打招呼,所以他认定她想看的人应该不会是他,而这般认知让他沮丧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自此,互相爱慕却又青涩的不知如何表达情感的两人,就这麽懵懵懂懂的度过了一年,直到奥莉薇的父母在六年级学期结束前,和她透露了即将离开这个让她拥有许多珍贵美好回忆的城镇,从此搬回原乡台湾时,她才惊觉她的小小初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要这麽结束了。
虽然台湾才是她的根基所在,但这里累积了太多她童年的点滴回忆,包括她的成长、她的所有快乐与悲伤都刻划在这个小镇里。更重要的是,她的朋友们都在这里,尤其是威廉,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和他分离,对她而言,威廉早已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她几乎无法想像没有威廉的生活。
在得知消息後的那几天,她太伤心,因此始终无法向威廉和她的好友们告知这件事。而当夜晚来临,她的小脑袋总是胡思乱想,怎麽也睡不着,水汪汪的明亮大眼因眼泪流的太多而像对抛抛的金鱼眼,又过了几天,连黑眼圈也出来见人了。
这番改变,连粗线条的凯西和杰瑞都看出了奥莉薇的异常,更罔论威廉了,他常默默的观察着奥莉薇,想弄明白一切,然而这回不论他怎麽旁敲侧击,奥莉薇就是不说,让他更深觉事情的严重性。
这天晚上,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奥莉薇仍然毫无睡意,就着床边一盏小灯,她屈膝坐在床上,盯着掌心里的水晶小兔发呆,盯着盯着,她的耳边突然传来玻璃窗被敲击的声音。她转头望去,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下一秒,咚的一声,窗子显然又被另一颗小石子给击中了。
此时她终於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连忙跑到窗口开窗後探头一瞧,原本无神的双眼倏地睁大了许多,她惊讶的朝下头的人道「威廉?你怎麽会在这里?」
怕吵醒一楼的父母,她刻意压低音调,好险她的房间在二楼,所以在寂静的夜里不用太大声也可以听见彼此的声音。
「奥莉薇,我可以上去吗?」威廉也压低了声音,伸手朝她比划道。
听见威廉的要求,奥莉薇愣了愣,随即朝他道「你等等,我下去。」
奥莉薇轻轻的开了房门,然後蹑手蹑脚的用她轻巧的猫步伐往下走,在经过一楼父母的房间时,她顿了顿,确定里头没任何动静後才快步走向大门,小心翼翼将大门开启。
就着天际柔美的月光,她望着不该在此时出现在眼前的威廉,小脸有着深深的困惑,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威廉就踏进了屋内,还自动自发的帮她上了大门的锁。
她眨着大眼,小声的开口道「威廉?」
「嘘……」威廉的手指抵上她红润的小嘴,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微幅震了震,幸而室内昏暗的光线掩饰了她瞬间发红的小脸,才不至於让她的少女心事被看穿。
她正庆幸着,下一秒又被他的大掌一握,让她只能僵直着身任他牵着走上楼,直到他们进到了她的房间,关上房门,确定楼下没动静後,他才松了原本紧握的手。
「还好,危机解除。」
他唇角微勾,正准备开灯时,奥莉薇却慌张的低喊「等等,别开灯。」
威廉顿了顿,见她又道「要是开灯,如果我爸妈刚好起床喝水什麽的,我们就会被发现的。」
「也是,还好你想的周到。」听见威廉不疑有他的回覆,这才让奥莉薇松了一口气。
要是开了灯,她脸上藏不住的红潮一定会被发现的吧,那麽她这些日子为了隐藏心情而做的努力可都白费了呢。
威廉没察觉她的心思,迳自走到床尾,靠着身後的大床坐在地上,面朝自窗外洒进的淡色月光。一松懈下来,他的脸上立即显现着些微的倦态与不符合他年纪的忧愁。
他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在静默的夜里格外清晰,让奥莉薇也歛回了心神,专注的望着他道「威廉,你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吗?」
他没立即回答,只是放缓了凝重的神色,微勾漂亮的唇角,然後朝她摆摆手,显然要她一起坐下。
奥莉薇依他指示走到他身旁坐下,一双担忧的大眼始终密切的注视着情绪异常的威廉,当她耐不住性子想再次询问时,威廉终於开口了,然而一开口就让她几乎哑口无言。
「为什麽不跟我说你要搬回台湾了?」威廉的语气平缓,虽然只是个淡淡的问句,里头却隐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奥莉薇闻言,顿时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低垂着头,红润的小嘴扁扁的,秀气的眉也垂了下去。
「为什麽你什麽都不说?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好友了吗?连这麽重要的事,我都得透过伯父伯母才知道。难道……你想就这样不告而别,无声无息的离开我们吗?」
「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奥莉薇已无法再保持沉默,她哑着声把这些日子心底的挣扎一股脑全倾吐了出来,包括她的伤心、她的无措、她的着急与她的不舍。说到後来,她哽咽的再也无法言语,细瘦的肩膀不断抽动着,怕吵醒父母,她只能尽全力压抑住她想放声大哭的慾望,然而这样的强力忍耐,却只让她的心更纠结,更难受。
然後,在她紧绷的情绪即将溃堤时,一双修长的手臂像是天使的羽翼,极其温柔的将她拥在怀里,当熟悉的气息传来,她疼痛不已的心也顿时获得了极大的抚慰。
待情绪渐渐地回复後,奥莉薇悄悄地伸手回抱着这堵令她想念已久的怀抱。这些日子,怕自己的心情被发现,她小心的和威廉保持距离,但直到现在即将要失去了,她才发觉自己有多依赖这堵温暖的怀抱。如果他们终究得分离,那麽即使多一秒也好,她也想多制造一些和威廉之间的回忆。
「不要走,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响起这句话,说话的人语带沙哑,轻缓的语气里有着她少见的脆弱。
威廉,在哭吗?
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她急着想看清他的神情,然而威廉的双臂紧紧的抱着她,让她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靠着他的肩膀,揣测着他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