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多米尔,真是贴切的称号啊!我就像是疲倦的暮星,渴望早日沉落安歇。」
「主神离去之後,我慢慢了解到自己不愿意在注定失落的永恒中寂寞等待,Legolas,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了吗?奇蹟恩典发生一次已经极其幸运,我又怎麽能奢望再次享受眷顾?可是、明知道等不来却还是继续等下去……这样自欺欺人,连我自己都看不上啊……」亚玟的面容难得蒙上一层阴霾悲伤,眼角泛着晶莹的泪珠,语中只有一丝苦涩也令人心疼不舍。
那时的Legolas只能静静倾听,这是他安慰不来,也无权置喙的事。
亚玟揩揩眼角,任那一滴光芒破碎,「当初主神仁慈,给与埃兰迪尔的後裔选择未来的权力,而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上人类的道路,希望离开这个世界就能断去想念,让一切消散於虚空之中,替我和主神的一段缘份画下句点。」
亚玟说,永生是主神赐予精灵的礼物,一如死亡是人类的恩典,而这份礼物同时存在於半精灵的体内,自从有一次无意间「预见」了亚拉冈与她交缠的未来,一种预感让她开始探索、聚集体内属於精灵的那份礼物,这几百年来她一直在浓缩「永恒」的光芒,并将之贮存於胸口,直到亚拉冈在二十岁那年和她照面,她就知道:时间到了!便开始把那团「光」分作「光点」,慢慢挪到长年贴在她胸口的胸章上。
听到这里,亚拉冈忍不住惊道:「她、她用这种方式分出主神的礼物!」
Legolas点点头,神色复杂,继续说。
亚玟知道自己身为半精灵的任务,要转移主神「寄放」在她身上的永恒寿命,给与身负重任的人类,同时让她本该拥抱的怜悯──属於人类血脉的「死亡」覆盖过去,缩短选择成为人类的半精灵要经历的长久过程,不用像爱洛斯一样等待了三四百年,才终於散尽体内的永生光芒,始有完整的「选择死亡时间」的能力。
而那枚胸章,她清楚看见自己交给了黑发灰眼的天生王者。
「这就是亚玟所谓的『绑在一起的命运』。」
亚拉冈下意识地退後,大力摇头,「不、不行这样,这不合自然规则,我不能也不会收下,那是属於精灵的……」
Legolas伸出一只手掌贴在他脸庞,轻声叹息,「知道你不会接受,我也这样告诉亚玟,她却说半精灵的存在本就破坏了原先的法则,自己发现这个方法不是偶然,一定是主神默许;加上你也有精灵血统,只是稀薄的血缘里永生的光芒很快就消散,才会只比一般人长寿却仍要面对死亡,因此她把礼物转赠给你,也只有你才能顺利收下……亚拉冈,你觉得呢?我发现自己被说服了,包含着私心,我宁愿相信亚玟的说词……」说到最後,他变成喃喃低语。
亚拉冈默默不语,但他很清楚自己也心动了。
「长相厮守」,这是他们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们这有可能达成,方法是现成的,对方又振振有词、将一切都圆融起来,那麽合逻辑,令人渴望信服……他得承认,他也没有办法抵抗诱惑,没有办法说服Legolas好好劝阻亚玟。
「我开始怀疑当初亚玟特意阻止你父亲的动机了……」亚拉冈喃喃自语。
的确,原本他们只是相识相知,要不是那三年加深了相惜相爱,如今又怎麽会无法自拔?
暮星选择陨落,而亚玟亲自将那片绿叶挂上圣白树。
她,是铁了心要完成这件事。
「但这只是开始。」Legolas突然冒出一句,让亚拉冈惊讶地投以询问的眼神。
亚玟不希望她选择成为人类这件事太过突兀,让父兄无法接受,更不希望父亲阻止她「帮助」亚拉冈,所以要找一个足以说服他们的理由,然後暗中进行转移,日後就算父亲猜透,做什麽也来不及了。
而有什麽比「愿随露西安」更能使人相信呢?
这次亚拉冈真的吓到了,猛然坐起,眼睛瞪得老大,讲话都不利索了,「亚亚亚亚亚、亚玟这是要我和她装、装装装装成……」
「冷静、冷静,亚拉冈你先冷静下来。」Legolas也坐起来,安慰反应过大的情人。
「她的意思是,既然我们两人之间的事,知情者只有爸爸、女王、她、陶烈儿和你我,以及之前遇到的那个医者,而且知道我在这里的人也只是少数,那麽希望你能配合她演一出『露西安之歌』,也不用多做什麽,只要在黄金森林住下,偶尔陪她聊聊天分享故事,和我在亚玟的院子一起欣赏梅隆树的美丽,让人误以为你和她度过了一整个季节,回到瑞文戴尔後,偶尔想想我,不怕爱隆王不怀疑你。嗯,前提是你自愿答应,不然她只能直接坦白。」
Legolas这话说得没良心,语气颇为轻快,听得亚拉冈心情复杂。
「你就不怕我再也不敢去幽暗密林找你?女王会同意吗?」
Legolas眨眨眼,「这件是主要的受害者是爱隆王,应该没有要任人尽皆知的意思,不过爸爸知道我在这里,而且也猜到亚玟会选择成为人类,那方手帕就是亚玟不打算瞒住爸爸的证明。」
不过他同样也对女王的态度苦恼,「没有什麽是能瞒过凯兰崔尔女王的眼睛,感觉上她不赞成亚玟的行为,虽然没办法阻止她转移永生,但是会不会帮你们隐瞒就不好说了。」
「……你就这麽积极乐意出借你男人。」
亚拉冈酸酸的三个字「你男人」逗乐了Legolas,心里只有一片甜,他往前亲了亲一脸别扭的亚拉冈,认真的说:「因为对象是亚玟我才『借』的。而且,你知道吗?亚玟难得想逗逗父亲,那时她露出调皮的笑容,连我都没看过她像个普通精灵少女这样笑过,她说:『本来我连你也要瞒着,只和爱斯泰尔密谋演出呢!可是啊,一想到你只会怪爱斯泰尔破坏我的名声,却不会怀疑我,我就不忍再欺负爱斯泰尔。但是对父亲却没有这曾担忧,我甚至希望他在认为阻止不了後,能和我闹个别扭、多欺负一下爱斯泰尔,别整天绷着,也能藉机和他多亲近亲近。』亚玟认为她若表现出是两情相悦,爱隆王就不会试图阻止,顶多为难你一些,却可能把她找回瑞文戴尔,一方面把握父女相处机会,一方面默许你们见面。」
看到他仍旧皱着眉,Legolas再接再厉道:「亚玟认为,当初爱隆王能坦然面对爱洛斯的死亡,主要原因是叔母是人类,因此爱隆王愿意祝福他们的安息,这样想心里会好受些,所以才会想演这出戏,让爱隆同样能更早释怀,接受她的选择。」
其实亚拉冈心里早就同意了帮亚玟完成愿望,也并不介意自己可能被养父刁难,对他来说,亚玟帮了他们这麽多,他这麽做也不够报答。只不过想到戏若要演全,将来势必得给亚玟一个婚礼,这样对Legolas……他会愧疚不舍。
再说,这样一来他要如何从族里挑一个小孩抱养呢?
当他还在困扰时,突然听见三下敲门声,两人俱是一吓,立刻拉整衣裳,一个七手八脚地拉上被子、放好枕头,摆出和亚玟聊天时的正经坐姿;另一个翻身跳到床边的椅子,好像他从来都安分规矩地陪伴病人。
「请进。」
亚拉冈话才说完,门就「呀」一声被推开,来者是女王的使者,恭敬地传话:「女王陛下听闻爱斯泰尔大人已经转醒,备感欣喜,愿尽地主之谊,邀请两位与亚玟小姐、凯勒鹏大人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