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门,临界昆廷告知的半小时期限,各家记者纷纷与自动围成一圈的摄影师确认连线成功,调整仪态确保昆廷医师现身时能立即进入专业完美的状态。
柔伊一家人、公共事务组组长及身後的三位组员从大门反方向走来。第一道自动玻璃门向左右敞开、第二道玻璃门立刻感应跟进,跨过这条线,未知近在眼前。
「各位辛苦了,我是公共事务组路迪组长,稍早与刚下飞机的昆廷医师通过电话,昆廷医师大致了解来龙去脉以後,提供我过往的所有资料……」路迪组长理了理衣装後,驾轻就熟地站到众人面前。
「请问路迪组长,这些是昆廷医师本人授权可以公开的吗?会不会涉及侵犯隐私?」路迪话未说完,便被锐利的记者见缝插针开炮询问。
「昆廷医师当年是以个人名义募集柔伊小朋友的医疗资金,这些单据确实经由昆廷医师同意公开,稍後他本人会出面说明。」习惯应付这种场合的组长,面不改色、语不慌乱。
「昆廷医师刚下飞机就能马上提供这些资料,是不是早有预谋?不然昆廷医师怎麽能在半小时之内做好一切准备?」
「这只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经费表,无造假、无窜改,取得这样的东西需要花多久的时间?」路迪的反问让记者哑口无言。
「光有这笔资料又能证明什麽?」
「证明圣拉斐尔医院医师的医德、道德以及本院的名誉!」
「既然开了记者会,是不是可以让指控的柔伊小朋友一家人出来说明?」这家电视台的记者一发问,让站在一旁两脚止不住发抖的柔伊爸爸心头重重一跳。
「我、我们……希、希望等昆廷来、来了再、再当面对质。」
「请各家记者以名片来交换我们准备的资料,请各位放心,所有文件绝对合法公开。」交换名片是对自身的保障,若真的出了意外还有源头可追溯责任。
同业们互看对方几眼,心中所想不言而喻。
在喧闹大门的後方,昆廷依旧带着孓然一身的孤独感,手插风衣口袋、鼻梁架着即便走进室内也不摘掉的Gucci墨镜,一脸严寒;但是他的低调只维持了两步路,立刻被他的门诊护理师盖比和爱丽莎认出:
「昆廷医师,欢迎您回来。」盖比笑道。
「您要先喘口气吗?」爱丽莎双颊染着绯红问道。昆廷医师不管何时看都很帅,这麽久不见感觉他又把男神的标准更提高了。
「我看起来喘吗?」昆廷没有正视两位护理师,也没有停下脚步,以至於盖比和爱丽莎小跑步跟在他身旁。「所有人都在大门?」
「是,就等您现身。」
「跟上,侧拍记者会然後在你们经营的粉专上开直播,打上字幕。」
「啊?」打上字幕?打什麽字幕?
盖比和爱丽莎双双愣了一秒,随即被昆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敲醒;先不管字幕了,赶紧提脚跟着主子上战场去要紧。
※
米兰时间下午3点,台湾时间晚上10点。
收拾好行李的傅又芃闲来无事,正窝在自己的小屋里,躺在单人床上,笔电放在枕头一旁挂在网路上百般聊赖地浏览着。
昆廷大爷不在的日子想不到会这麽无聊……她以前也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啊,她记得她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做,下班後的行程是排得满满满。满到她可以大声嚷嚷想找她谈恋爱,就请等她把大事做完再说……
当初那个夸下海口的傅又芃哪儿去了呢?
「唉──还有两天好久喔……」她又按了一次昆廷的粉专页面,期待着回到米兰重返工作岗位的昆廷可以更新一下他的近况。「咦?有直播?是大爷!哇赛,这人山人海的模样是准备要开演唱会吗?大爷你的人气有这麽高啊?给你赞个爱心好了。」
正逢半夜无事可做的傅又芃惊喜地喊着,突然精神全来了,立刻挺直了腰,将笔电抱到因盘腿而曲起的膝盖上,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大。
「大爷在说什麽呢?大爷在说什麽呢?」她自言自语着,音调起伏像是在哼唱着小曲。「怎麽感觉电脑上的你帅爆了?好想见你喔……」
终於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傅又芃回应了昆廷电话中的「我好想你」。
傅又芃盯着萤幕、听着想念的声音,整个人就像进入了虚拟实境一般,全身全心融入了昆廷现在所处的空间里。
数分钟以前出现在大门的昆廷,立刻夺走了芸芸众生的目光、镁光灯闪烁不停,直到如同星子闪烁的拍摄告一段落,昆廷摘下墨镜,露出冷冽如寒冰地狱的绿色眼眸扫射四周,怎知方告停歇的镁光灯又闪起,各家摄影师犹如捕捉到野生大明星般积极。
「感谢各位前来,我是昆廷。相信在我踏上义大利土地以前,指控一事就已经传开了。此事攸关我个人名誉、医院声誉,因此选择公开。各位尽管指教?」
昆廷低沉的声线,一开口冠压群芳,瞬间安静下来的现场,记者们不约而同发楞了几秒而无人提问。
为什麽要用英文发言?现场有国际记者在吗?
随侍在侧的盖比和爱丽莎这时才懂了,昆廷所谓打上字幕是什麽意思。他难得开口要她们在粉专上PO出什麽讯息,肯定是要给不会义大利文那特定的人观看的……那人是谁呢?
「各位不是对这新闻抱持高度兴趣吗?如果不知该如何发问,就让指控我的柔伊父亲先行发言,以示我对家属的尊重。」昆廷撇了一眼柔伊爸爸,同样的话再以义大利文重复给他听。「请。」
「柔伊爸爸,您身为病患家属,我们想知道为何指控并非儿童脑神经外科的昆廷医师?昆廷医师又何以与您们有财务上的纠纷?」记者们也改以英文发问。
「他确实不是我女儿的主治医师,我很感谢当年帮忙募集诊疗费的昆廷医师……」柔伊爸爸一脸疑惑,昆廷只好充当彼此的翻译,让他能顺利应答。
「既然昆廷医师并非主治医师,当年又热心帮忙募集医疗费,今日你为何反咬他一口?」
「我反咬他……那、那是因为他阻挠这一次的募款,耽、耽误到了柔伊的黄金治疗时期……我、我女儿现在还在家里等床位,这家医院是没有钱……就绝对排不到床位的黑心医院啊!」柔伊爸爸加油添醋上去,面对这麽大一票人数百只眼睛统统盯着自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
「昆廷医师,对於病患家属指控您阻挠募款而耽误到柔伊的治疗,您有什麽话要说?」
昆廷看了一眼身旁的路的组长,组长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方才有交换名片的记者可以看看自己的手机,所有证据都传过去了。包括病历、募款来源及使用方向,还有我个人近三个月薪转帐户,供参。」昆廷撇了柔伊父亲一眼,冷笑了一下。他还不知道到底谁在背後指使他做这种事情,但显然、主事者找错刽子手了!
这一家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交到各位手上的档案会认IP位置加密,开启档案後一定时间後将自动销毁,无论用何种方法备份都无效;请注意,我们做这些动作仅只是保护双方皆在合法线内。」路迪组长补充说明道。
记者们纷纷低头查看所有相关数据及文字,围观者自然也伸长脖子凑个热闹。
在大家一阵忙碌的同时,昆廷与柔伊爸爸左右两边相对而站;相较於昆廷的一派悠闲,柔伊爸爸显得十分紧张。
「您为何如此紧张?今日被指控的人是我,我们的反应应该要对调才是。」昆廷笑了笑,却让人感到恶寒。
「昆廷医师!」迅速浏览完电子资料,记者们纷纷发问。「先前有听说您因为救了院长侄子而获得三个月的假期,请问是从何时开始休假?」
「1月。」
「从柔伊最近一次的就诊纪录看来,您人已经休长假了,又何来家属所谓的阻挠募款而耽误到柔伊的治疗?这在时间上根本说不通啊!是否可以请家属说明一下?」
「根据当年募得的总资金数来看,扣掉实际使用的所有诊疗费,资金还剩余20万左右,请问柔伊爸爸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不足以支付这次的费用吗?」
「既然资金并非全部挪为医疗使用,捐助厂商想必有资格过问剩余经费流向吧?请家属给个说明钱到哪里去了?要支付这一次的费用应该还绰绰有余吧?」
「这、我……」如机关枪般的攻击,说不出话来的柔伊爸爸脸色惨白站在台上,接受大众的公审。「这些资料肯定是造假的!」
「既然您认为是造假,那麽我们院方完全公开这些资讯您应该不在意,这些指控就让社会大众来评断是真是假吧!」昆廷嘴角微微勾起,轻而易举扳回一城。不──应该要感谢这些人上演了一出好戏,希望远在台湾的芃儿能看到他刻意让她听懂的直播。「路迪组长,公开所有资讯在网路上供有心人下载。我坦然接受社会大众的评断,时间就到明日下班时,让舆论决定我的去留!」
「昆廷医师……您、赌这麽大?」路迪组长惊讶地差点咬到舌头。
「如大家认为我必须承担此错误,那麽我便离开医疗界以示负责;如果认为是柔伊一家人该负责,届时──请你公开到底谁在背後指使你这样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