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公车站牌前,身上什麽东西也没带,只带了少许的钱。
我比公车来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因为我不希望最後的结局是我追着公车跑。
我独自站在站牌前,在这种乡下的地方,通常会搭公车的人很少,连我也是第一次搭。
我的脚不断的踱步,猜想着公车还要几分钟才会来,对於没耐心的我,有点难熬。
还记得秋禹宪昨天在学校时,不断的叮咛我,要我在公车来的时候记得招手,在车上不要睡着了,要下车时记得按下车铃。
这些事我都铭记在心,也在头脑里比拟过了,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欠一个搭上公车的机会了。
乡下果然就是乡下,在这边待那麽久连一个行人也没有看到,连路上的车辆也不超过五台。
我看了看马路的最底端,终於看到一辆慢慢驶来的客运,由远而近,我急忙的招招手,公车司机似乎有看到,打了个方向灯,缓缓的往我这边靠过来。
我从口袋掏出了零钱,在车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刚好全部从口袋拿出来。
我向司机讲了目的地後,急急忙忙的投了零钱後就往最後一个位置走。
我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虽然这些景色早已看过不下百次了,但还是第一次坐在公车上欣赏着,所以觉得十分的旖旎。
车上的冷气吹着我有点不适,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索幸我有用嘴巴摀住,才不至於飞沫四溢。
前方的乘客似乎在睡觉,不过好像被我的喷嚏声吵醒了,探出头往後看了一眼,再把头收回去。
当下的我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只能一直假装很专心的在看着窗外,其实是想逃避他的眼神,在他将头收回去後,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路上的景物不断的切换,渐渐从我所熟悉的变成我所没有看过的,这也意味着我已经快要到市区了。
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我要睡着几乎不太可能,不知道为什麽秋禹宪会一直叮咛我说不能睡觉,应该是怕我会坐过站。
车上的广播系统响起「下一站,市中心。」
秋禹宪千交代万叮咛的说一定要在市中心站下车,不然的话下一站离医院很远,走路要走上好几十分钟,一定要按到下车铃。
我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下车铃在哪里,眼看即将快到市中心,依旧还是找不到下车铃,我心想死定了,坐过站的话一定很麻烦。
「叮咚。」我看到了前方的人伸起手按了冷气旁的按钮一下,我才惊觉原来下车铃在上方,难怪我找了那麽久都找不到,因为我根本没有抬起头。
我伸手打算也按一下下车铃,就在我按下去的那一刻,下车铃竟然没有响,让我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心里不断在想说如果没有按下车铃不知道能不能下车,不知不觉中,车门就被打开了。
车上的广播系统再次响起,只不过内容换成是「市中心到了。」我的思绪被这句话拉回来,眼看车门就要关了,我赶紧从最後一排往门口冲,幸好司机有看到,帮我再次把车门打开才结束这场闹剧。
下车时,我再三向司机道谢,觉得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司机也满意的微微笑。
公车开走後,我便开始寻找秋禹宪的身影。
昨天跟他约定好,要他陪我一同前去探望绮菲,不然我自己一个人一定会迷路。
秋禹宪坐在树下椅子的阴影处躲太阳,我看到他後,连忙向他挥挥手。
他似乎有看到我,向我挥了挥手後便朝我走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看到长大後的秋禹宪穿着便服,洁白的素T搭上米黄色的裤子,十分清爽。
他一看到我开口便问:「他也太慢了吧,我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
我双手一摊,表示无奈:「我也没办法啊,我自己也在公车亭等很久。」
我突然想起我来这里的目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望绮菲,我抓着秋禹宪的手腕,问他:「医院往哪边走,我想要先去看绮菲。」
他另一只指着前方的大马路:「就在这条路上,走一下子就会看到了。」
我依旧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那条路上走,在路途中我问他:「你就陪我去医院一趟吧,好不好。」
「你都已经把我拉走了才来问我,我有拒绝的可能吗。」他语气虽然听起来无奈,不过从脸上倒是看不出来。
我想了想也对。
四周的景物跟乡下那边比起来可说是大相迳庭,高楼大厦林立,路旁的行人来来往往,路上车水马龙,我想这样的生活环境一定很方便,但相对的环境品质一定很差。
过了一条街後,马上就看到了外观洁白的医院,位在市中心的医院,我好像曾经来过。
电动门一感应到有人来後马上打开,同时强烈的冷气跟呛鼻的药水味也马上窜出。
一进去後柜台就在左手边,秋禹宪去帮我询问绮菲所在的病房,而我则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仔细端研这间医院。
我强烈的感觉这间医院我好像来过,不过有点想不起来是什麽时候来过的。
正当我还怎思索时,秋禹宪过来点了点我的肩膀,顿时打乱我思绪:「我问到了,在十三楼一千七百二十一号房。」
一知道在几楼几号房後,我马上想去探望绮菲:「走吧,快点走吧。」我想也没想的就往前走。
秋时谦突然拉住我肩膀,不让我走,我有点生气的转过去问他:「你拉住我干嘛?我想要赶快去看绮菲,我很担心她。」
他一只手比向另外一边,另外一只手放开我的肩膀,敲了我的头一下:「白痴,电梯在那边,还是你想要走楼梯我也不反对。」说完之後他迳自拉起我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在他牵起我的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好像也曾经这样牵起我的手。
在想起小时候与他的事情,也同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我突然感觉头上又被敲了一下,我看向秋禹宪:「你干嘛又敲我的头,很痛欸。」我轻轻抚着被他敲过的地方。
「电梯到了,如果你在继续走下去会撞到电梯的门板,就说你是白痴吧。」他伸手按了电梯按键。
电梯随後就到了,而且车厢里面什麽人也没有,我们走进去之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抢着要去按按键,首先我先按了关门,後来要按楼层时,赫然发现我已经忘了是几楼,我转过去用眼神向他求救。
难怪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一个眼神,他就懂,开口问说:「忘了是几楼?」
我点点头,同时期待他会告诉我几楼。
不过他似乎没有要告诉我,而是自己伸手去按:「不要浪费时间,我来按。」
在他伸手即将按到的那一刻,我伸手阻档他,并开口:「我要按,你知道我很少做电梯吗,你知道我更少按按键吗,所以我要按,是几楼?」
他手插腰:「你还真是无聊。在十三楼。」
我满意的按了楼层之後,就静静的等着它上升,直到踏出电梯门的那一刻才开口讲话。
眼前有两条岔路,我问了问秋禹宪该走哪一条:「哪一条路啊?有两条欸。」
他看了看墙上的房号指示,比了右边的路:「应该是这边。」
我跟着他走了右边的路,死气沉沉的感觉让我有点不适应,我拉了拉秋禹宪的衣袖:「为什麽这里这麽安静?」
他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好笑:「有谁会在医院里大笑,白痴。」
我对我自己所提出的问题也觉得好笑:「说的也是。」
还没走到绮菲的病房前却先遇到了罗阿姨,不过罗阿姨低着头若有所思,似乎没有发现我,直到我叫了他一声:「罗阿姨。」
她抬起头来,停下脚步:「这不是千帆吗?为什麽你会来这里?」
罗阿姨的脸色变得有点憔悴,人也瘦了一点点,会不会是因为绮菲的事感到烦恼?只不过绮菲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罗阿姨,我听说绮菲发生了一些事情,特别来看他的。」
罗阿姨手指向後方:「绮菲的病房在後面,走一下就看到了,育幼院有事我要先回去忙,掰掰。」
我想罗阿姨道再见後她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如同罗阿姨所说的,绮菲的病房果然走一下就到了,我盯着门上面的号码,问秋禹宪说:「是一千七百二十一号房吗?」
秋时谦先是想了想,接着点点头。
我深呼吸一口气,不知道等一下要怎麽面对绮菲跟言育莫,我再次开口询问秋禹宪:「我等一下要怎麽面对他们?」
他耸耸肩,表示不知道,给了一个有听跟没听都一样的答案:「用平常心吧。」
我总觉得今天的他特别成熟,是错觉吗?
「那你要陪我一起进去吗?」我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去病房。
他摇摇头:「不了,你自己进去就好,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话後,便走向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独自站在门前,在心中倒数三二一後,慢慢的将门把转开,悄悄的推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病房里总共有四张床,不过只有一张床有人而已,我将门轻轻的关上後便走向前确认。
在看到长相後,我十分确定躺在床上睡觉的是绮菲。
只不过言育莫不见了,正当我纳闷时,突然就瞥见言育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只是几天不见而已,我就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黑眼圈比之前还要重,而且气色不是很好。
我走到绮菲的病床旁,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发,她的脸也比之前变得更苍白了,还有原本就瘦弱的身体变得更孱弱了,我十分心疼,却也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什麽病。
我在病房里待得有点不适应,原本想要看绮菲一眼後就心满意足的离开,殊不知我在离开时开门不小心发出太大的声响而吵醒了言育莫。
言育莫看我出现在病房里,似乎很讶异,因此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
「千帆,为什麽你会来这里?」他走到绮菲病床前,发现绮菲还在睡後,便安心的来与我攀谈。
我把已经打开一半的门轻轻关上,转过身走去绮菲的病床旁:「因为我看你好几天没去学校,很担心你,结果他们说绮菲生病了,而且还住院,所以我就找时间来这里看绮菲。」
「你自己一个人来?」
我摇摇头:「不是,我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路,是秋禹宪陪我来这里的。」
他看看四周,不解的问:「那他人呢?」
我比了比外面:「他站在外面没有进来。」
突然绮菲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彻底的吓到了我跟言育莫。
言育莫上前查看,松了一口气对我说:「他只是睡觉在翻身而已,没事。」
我也松了一口气。
我看向躺在床上的绮菲,睡的正香甜,究竟为什麽会来住院,是身体发生什麽事吗?
「为什麽绮菲会来住院,发生什麽事了吗?」我把我的疑问全部问出来。
他看向绮菲,眼神中多了点担心:「生病了。」
我不解:「生病?有那麽严重吗?严重到要住院?」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病,要等健康报告出来才知道。」
看他这样,一定很担心绮菲,我开口安慰他:「不管是什麽病都一定会没事,我相信她。」
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开心起来:「希望如此。」
我突然觉得身体有点不适,病房里的药水味十分的呛鼻,令我有点头昏脑胀。
确认绮菲和言育莫没事後,我急切的想离开病房。
「那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记得如果绮菲的报告出来了要告诉我喔。」
他正在帮绮菲把被子重新盖好,听到我说话时,他停下手边的工作:「好,你先离开吧,我想你是不是因为闻这里的药水味闻得不习惯?」
我有点讶异的看着他:「为什麽你会知道?」
他将绮菲的棉被盖好後,走到我的面前:「罗阿姨跟我说他觉得这里的药水味很重。」他吸了两口气,发出倒吸鼻涕的声音:「幸好我最近鼻塞,闻不到。」
我突然有点恶心作呕的感觉,药水味似乎又更重了:「那我先走了。」我急忙走人,到了门口才发现我忘了一件事情,我连忙转身问他:「你要什麽时候才会来学校上课?」
「下礼拜就可以了。」
我听到答案後满意的转身开门,在我将门关起来前,我跟他说:「你不要骗我喔,我好久没有在学校看到你了。」
我将门轻轻关上,没想到他隔着门板大喊:「我不会骗你。」
我心里很疑惑,难道他喊这麽大声都不会吵到绮菲吗?真是不贴心。
我看向一旁的椅子,果然秋禹宪还坐在那,他似乎没有发现我已经离开病房了。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为此吓了一跳,可见他真的在发呆。
我调侃他:「你是在想什麽美女,想到魂都飞了。」
他看了看我的反应:「那麽高兴,应该是那女孩没事了吧。」
我是因为看到他吓了一跳才笑的,此时的我敛起笑容:「没有啊,还不确定,报告还没出来,不过看的出来她很虚弱。」
他站起身:「既然你都探望完了,我们就先离开吧。」他往我的反方向走。
「好。」我跟上。
一到电梯搭乘处,非常的幸运,马上就有一台电梯开在那等我们了。
我率先上去,抢在他按按钮前按了下去,目的地,一楼。
高兴的笑了笑:「我赢了。」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幼稚。」
电梯马上就到一楼了。
我们俩并肩走出医院,头昏昏涨涨的感觉顿时消失。
我用力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外面的空气是那麽好闻。
只是,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推了推他的手:「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想了想,我原本以为他会想出什麽好去处,结果我错了
「我家好不好。」
「你家?你家人呢?」
「出门了,暂时不会回来,走吧。」他自顾自的走了起来,不给我考虑的时间,摆明就是要强迫我去。
我赶紧跟上他,与他再次并肩。
「你每天都搭那麽久的车去学校上学喔?」
他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过了几条街後,他突然在一处停下,指着前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看向他比的地方,一栋高楼矗立。
「这里是什麽特别的地方吗?」
「公园。」
我一时还会意不过来:「公园?」後来才想起来:「是我们小时候的公园吗?」
他点点头。
我看着前方,一阵感慨涌上了心头,真是沧海桑田,原来公园早就被移平。
「变了真多呢!公园都已经被拆掉了,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想了想我在奶奶家也待了十二年了。
「嗯,每次走到这里都会多看几眼,这附近也跟以前不一样。」
「如果这是公园的话,那……」我眼睛看了看四周:「我之前的家不就在附近。」
「走吧,不要在看了,在看也不会回到从前啊,走吧。」他又自顾自的走了起来,看来他并不流恋这个地方。
原本想要在多看几眼,不过他既然想走了,我也只能跟着他,就如同他所说的,再看也不会回到从前,倒不如先让自己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我跟上他:「为什麽这里会变那麽多?」
我问他,他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小小声的说了句:「不只这边,你也是。」
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变很多是什麽意思?
由於我没有回答他,他应该认为我没有听到吧,毕竟他说的很小声。
我的心里天人交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他刚刚说的那个问题提出来,最後我选择在留在心中自己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