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天回去路上还好吗?有没有再遇到那群人?」望着陈昱宁,张孟谦忽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好奇地问:「抱歉呢,本来是想着至少送你到捷运站,但後来赶时间就先走了。」
「没事,你不用太自责。」陈昱宁语气充满愧疚,「反倒是差点让你卷入是非的我才要道歉,那天如果没有你,现在的我……大概很惨吧?」
她牵起嘴角苦笑了笑。
张孟谦没有说话,目光依旧停在陈昱宁身上,安静几秒,缓缓开口:「你很常去那种地方?」
「没有,心情很差的时候才会去。」语落那刻,陈昱宁的脑海浮现英文老师的怒颜,以及那些句句带刺的话,宛如一带胶卷,在她的脑里重复播放,眼神亦随之黯淡下来。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张孟谦关心地问:「还好吗?」
陈昱宁轻轻摇头,示意不要紧,「……只是想起不好的事而已。」
张孟谦原本想问发生什麽事,但在看到她阴郁的眼眸後便作罢。
目光一转,陈昱宁瞥见张孟谦手边半掩的便当盒,脸上倏地添了几丝歉意,「……我打扰到你吃饭了吧?你继续吃,我先走了。」
「正好,我也打算走了。」张孟谦盖上便当盒,然後站起身,扬起一抹笑,「一起回去吧?虽然不同班,但到教学大楼前这段路还是能一块走的。」
闻言,陈昱宁眨了眨眼。
总以为资优生难以亲近,没想到对方比想像中要来得热情。
面对陈昱宁的反应,张孟谦一语道破:「很讶异?」
「……当然啊。」她的表情流露着几分困惑,「前几天在礼堂时,你对我的态度明显就很生疏,今天怎麽变得这麽亲切?你说,我能不讶异吗?」
他似笑非笑地反问:「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你面前找你攀话,能多亲切?」
「但今天也是我主动找你说话啊。」
张孟谦想了想,回答道:「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的概念吧?」
「是这样得出结论的吗?」陈昱宁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去的途中,虽然彼此交谈的内容称不上多,但撇除苏信诚,这已经是她踏入高中以来对话最多的一次。连陈昱宁自己都有些惊讶,在张孟谦面前,她不仅能侃侃而谈,更重拾了笑容。
大概是脑袋哪条神经错乱了吧,陈昱宁心想。
***
回到教室,虽说是午休时间,但总有部分学生躲在角落滑手机,或是待在原位做自己的事,陈昱宁先是停在门口,犹豫半晌,然後快步朝两位正在悄声聊天的女生走去。
紮着马尾的女生一见到陈昱宁,随即露出恐惧的眼神,一旁的短发少女则皱起眉头,目光带有几分冷漠。三人就这麽对望好几秒,紮着马尾的女生这才开口,怯怯地问:「请问……有什麽事吗?」
她们正是上次英文分组报告在背後议论陈昱宁的人,留着一头俐落短发的是郑友慈,紮着马尾的则是张沛恩。
「英文报告。」陈昱宁面无表情地说着:「我希望能跟你们一组。」
「啊?」大概是没料到陈昱宁会提出这种请求,两人瞬间一怔,好不容易才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郑友慈冷笑了声,一脸鄙夷地问:「凭什麽我们得跟你一组?」
「难道你们不想加分吗?」面对她的反应,陈昱宁没有生气,而是冷静地说出理由:「我没记错的话,上次的分组报告你们最後也没找到人,直接两个人上台吧?依规定来看,成绩想必被扣了不少。」
「那又如何?」郑友慈耸耸肩,语带嘲弄地说:「很抱歉啊,我就是宁愿零分也不想跟你一组。」
「你就那麽讨厌我?」陈昱宁眉头不由一紧。
「能不讨厌吗?」她的语调这时微微上扬,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总是摆出一张爱理不理的脸,别人好意想跟你说几句话,你不回就算了,态度还那麽冷淡,真搞不懂班导那麽护着你干麽?原以为上次英文老师的事能让你记上大过,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还能逼你转班,要不是班导,你以为你还有补做报告的机会吗?」
闻言,陈昱宁浑身一僵,用着颤抖的声音问:「这是……什麽意思?」
「怎麽?你没听说吗?」郑友慈不可置信地瞪向陈昱宁,娓娓道来:「那天你离开教室後,英文老师气得直接把讲台的课本往地上一摔,还怒气冲冲地嚷着要打电话给你父母让他们到学校来,当面问问两人是怎麽教育你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後来班导不知道从哪里接获消息,就在英文老师准备走出教室时及时出现,又是安抚又是道歉,费了好大的心思,好不容易才让英文老师的理智稍稍恢复些,但她还是执意要跟你的父母面谈,至於最後结果如何,就要问你了。」
说完,她对上陈昱宁的双眸,半信半疑地又问了句:「这些,你真的完全不知情?」
「我不知道……」陈昱宁一脸错愕。
「少骗人了,我才不信。」
陈昱宁没有说话,眼眸蒙上层灰。
见她如此,对方也不再反驳,反倒信了几分。
沉默良久,张沛恩忽然伸出手轻点郑友慈的肩膀,并附在她耳边悄声地说了几句话。郑友慈听着先是蹙起眉头,立刻摇头,张沛恩苦笑了笑,拉了拉她的手臂露出恳求的目光。
僵持片刻,郑友慈这才不情愿地叹了口气,接着转过头,对着陈昱宁冷冷道:「关於报告,要跟我们一组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第一,不准拖累我们;第二,不准摆烂;第三──」
她刻意加重了每个音,「不、准、摆、出、臭、脸,其他人我没意见,不过在我们面前就是不准,看了很烦。」
陈昱宁愣愣地迎上郑友慈的视线,苏信诚的事让她还来不及消化,如今郑友慈又突然答应,无数的疑惑彷佛针线缠绕在一块,让整个脑袋好似打结般,无法思考。
「干麽?反悔了吗?」郑友慈啧了声,然後翻了个白眼,「你不答应也好,要不是看在沛恩的份上,我根本不想跟你一组。」
陈昱宁深吸了口气,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後,点点头,「我没有不答应。」
「你看,你连第三点都做不到。」
陈昱宁一时语塞,有些无奈,「我的表情本来就是这样。」
郑友慈被她这麽一说,倏地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至少嘴角不要下垂。」最後,她扔下这句话,便往桌子一趴。
陈昱宁望着郑友慈的侧影,不禁莞尔。
总觉得,这人似乎也没有这麽难相处。